越宣的婚期将近,海宁白氏也按着礼数备了花茶、团圆果、羊鹅、酒坛、木沿,外加几匹好布料这就完了。而另一个准女婿蓝湛,却犹如刚挖了金子回来的暴发户,送来的彩礼足足堆满了飞羽殿的正殿。
先是一百二十八对足金猪,足有五六百两,布料有江南的绡纱八十八匹、江北的羽纱八十八匹、各色彩的云锦蜀缎一百零八匹;三四两重的龙凤赤金镯十八对,嵌珠龙凤赤金簪十八对;还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外加发菜等海味。鲲鹏和鸾朱瞧了后,严重怀疑这些都是新上进得贡品。至于其他各类三牲鱼酒、四季茶糖果子等物件更是不计其数。最后是一对呱呱乱叫的肥胖大雁。
其实蓝湛也是按着兰陵金氏以往的旧例来办的,而且穗禾身份尊贵,不算过分逾矩,却深深扎疼了王氏的眼睛,她心里压抑许久的不安终于爆发。她只知道这种富贵的差别以后会慢慢显露出来,这一血淋淋的对比无疑是敲了个开敲锣。
自那日后,她瞧见穗禾就不怎么高兴了。不过穗禾是族长之女,又是待嫁之人,日日窝在飞羽殿还来不及,王氏只得去找越宣训话,言语中尽是难听的酸话。穗禾不用想也知道是怎样的,无非是些“若是你不出事,这些好处都是你的”云云。
最令王氏愤恨的是,这些彩礼都径直送进了飞羽殿,她连看都没有看过。按照鸾朱的意思,这些彩礼怕是大半要跟着穗禾嫁去云深不知处的。
就算越宣对白颀一往情深,但毕竟也只是个普通女子,还是个鸟族旁系的庶女,也好面子,也有虚荣心,这泼天得富贵谁人不眼馋?如今鸟族上上下下,从长老到丫鬟、门生,对穗禾的殷勤更甚从前。
穗禾也是普通人,看见金银珠宝也很动心,她甫一见到堆成小山的彩礼,也是小心肝扑扑乱跳了一阵,光是其中的金珠首饰,阿初和小桃加上秦桑足足点了半个时辰;当初鸾朱送来的那个九层八十一套盒的乌木梨花雕漆的妆奁大箱笼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被塞的满满当当的。
她生平的一次觉得蓝湛也太铺张了,从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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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天刚蒙蒙亮,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的夫人,蓝湛的妹妹蓝瑶便赶了过来,阿初立刻奉上两个红包,连声道“辛苦了”,蓝瑶身边的丫鬟接了过去。
看见穗禾蓝瑶的嘴角放出了笑意:
蓝瑶(蓝锦书):我二哥这个人虽然话是少了点,但我看得出来他对公主姐姐的情意,姐姐是个有福气的,能嫁入云深不知处是我们姑苏蓝氏之福。
王氏满脸笑意恭敬地回了几句“承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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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禾沐浴完毕后,被按在镜前,规规矩矩地打扮起来。蓝瑶年纪虽轻,手却很稳,给穗禾绞面的时候又快又利落,还没等穗禾哀叫几声,脸上被擦上厚厚的膏,然后犹如粉刷墙般地扑了四五层白粉,接着是描眉涂脂。
穗禾很认命地坐着,完事后连照镜子的兴致都没有。看过江暄妍和蓝瑶以及虞晚出嫁的场面,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比这三个人的身份还要贵重,估计现在的她就像个抹了胭脂的白面团。
接下来的流程,于穗禾来说是一团糊涂账,好像头上被沉沉的压了许多东西,只要稍有动静,就叮叮当当一通乱响。
吃了几口甜甜的燕窝红枣粥,然后进来一大帮老中青女人,哗啦啦地说了徐多吉利话。穗禾一概无需回答,只要低头害羞就成了。小桃在旁边捧着个小瓷罐,里头有点心和参片,以备不时之需;阿初忙着照看穗禾的随身物件,希望一件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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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因为今日大婚,蓝湛难得的穿上了大红喜服,高头大马,左边是蓝湛的兄长,泽芜君蓝曦臣,右边是刚做了父亲的江澄,对于他魏无羡可是再了解不过,也是个暴脾气的,后头跟着蓝思追和蓝景仪,这两个人一个是蓝湛和穗禾两人亲手带大,另外一个是虞晚和蓝曦臣跟前长大,现如今是姑苏蓝氏这一辈中的得意门生。
先前便已经来了翼渺洲的魏无羡在门口,嘴角抽搐,很好,很好,姑苏蓝氏该来的人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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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要为难一番新郎官。
魄风刚提出对长剑使用的心得一二,蓝景仪立刻撸起袖子表示他十分愿意用实际行动来体会一下这番心得。
白颀清清嗓子,出两道题考考,蓝思追举一反三,对答如流。白颀见好就收,两个刚来翼渺洲的弟子把臂言欢,开口就是“想当年殿试那会儿如何如何”。其实鸟族今年的殿试刚过去没几天,远用不着当年。
青岚一副刚正不阿的面孔,不动声色地挪到门边,偷偷抽开门闩,一个暗号打过去,蓝湛心明眼亮,呼哨一声,后面的蓝景仪等人一阵高呼,翼渺洲大门遂告失守。
魏无羡总结陈词,上联:内有叛徒,战斗意志不够坚定;下联:外有强敌,心思狡猾作风彪悍;横批:打雷了,下雨了,大家赶紧收衣服洗洗睡吧。
在他腿边的小织越捏着刚才塞过来的红包轻轻摩挲,里头传来银票的沙沙声,委婉的诉说着新上任的大姐夫的深情厚谊,她忍不住道:
织越:可是,羡哥哥,刚才你也没帮着拦门啊!
那几个虽不够卖力,但好歹意思过了,哪像魏无羡立在一旁装门神。
魏无羡依旧双手抱胸,缓缓道:
魏婴(魏无羡):因为,我收了你大姐夫送来的一份莲藕排骨汤。
织越:啊!?
织越张大了嘴巴,结巴道:
织越:那……那……你还说那几位哥哥他们……
魏无羡一脸正色,谆谆教导着面前的这个小朋友:
魏婴(魏无羡):我收了汤,所以不好再拦,这和我说不说他们有甚关系?小朋友,你要记住了,做人处事要分清是非对错即可。
说完,他神色淡定,缓缓离去,一袭黑色劲衣,身上的风采丝毫不减当年。
织越呆在后面,满脸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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鲲鹏与鸾朱夫妇二人今日难得的换上正装,神色严肃地看着下首向自己叩首的蓝湛,接过他敬上来的茶,然而鸾朱一言不发地递过去一个红包,一双冷电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他,亏得蓝湛到底见过活人、死人无数,始终微笑着撑住了。
再见蓝湛,王氏心里发苦,心情复杂,但她也只是鸟族旁系的人,还是个妾室,只端坐在下首的位置一言不发。最后鲲鹏来压场面,虽然他当了多年的族长,但今日是他的嫡长女出嫁,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眼角泛出隐隐水光,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看重穗禾这个长女。
待蓝湛朝鲲鹏夫妇敬茶稽礼后,盖着盖头的盛装新娘被蓝瑶和阿初领着,缓步进入飞鸾宫大殿。蓝湛目不斜视,只躬身与穗禾向鲲鹏夫妇叩首拜别,鲲鹏几乎要老泪纵横,连声道:
鲲鹏:好!好!汝等尔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鸾朱对穗禾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对于蓝湛这个即将过门的女婿自然也是满意的,她道:
鸾朱:你以后要恭敬,谨慎,多听夫婿亲长的话,可莫要再任着自己的性子擅专胡为了。
她对自己的女儿是在了解不过,若是谁将她惹急了必然动手,只希望蓝湛能够多规劝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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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拜别时,鸾朱终忍不住,死死拉着穗禾的手,眼中泪光闪烁。穗禾在盖头之下,只能见到方寸之地,并不知鸾朱的表情,低头间,只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白玉般的手,指节处隐隐发白,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母女交握的手上。
鸾朱宛如被烫到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
鸾朱:以后,要好好的……
穗禾胸口胀得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险些把盖头都摇下来。
穗禾努力低着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以直线坠落到地上,免得把妆容弄花了。被不知什么人牵引着朝外头慢慢走去,到了大门口魏无羡背负登轿。放下轿帘,车轿摇晃,穗禾知道是启程了,这才忙不迭地从袖里抽出一条细棉帕子,拈起一角,小心的吸干眼角的泪水。
作者大大有话说:失踪人口回归
作者大大有话说:羡羡这个吃人嘴短的东西
作者大大有话说:我先在这里理一下辈分,王氏是鲲鹏的一个侧室夫人,自被抬成侧室之后就一直受冷落,生下织越也只是个意外,她虽然有些时候很嫉妒穗禾能嫁给蓝湛,但心眼儿不坏,跟穗禾和鸾朱这母女俩的关系也算不错,就是性子太急,容易得罪人
作者大大有话说:然后织越呢,是穗禾的庶出妹妹,继承鸟族族长自然没她的份儿,毕竟庶出的嘛
作者大大有话说:而越宣是鸟族旁系的庶女,算是王氏的侄女,但是跟穗禾的关系很好,而且也是低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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