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痛苦噬心

痛苦，痛苦，痛苦。

司命将赤宵剑丢到一旁，不再将它握在手中，它发出一声哀鸣，微微颤抖欲要过来，终究因为没有剑灵，而无法自主活动。

他蹲在角落里，抱着头，如野兽低吼。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里？为什么我要这么辛苦？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挣扎？

无数丑陋恐怖的妖魅仿佛还在周围摇晃，自从练剑开始他每日做梦都梦见那些鬼影攒动。

真的很痛苦啊！很痛苦啊！！很痛苦啊！！！

赤宵让他强忍住了对鬼物妖魅的恐惧，他自己也让自己强行忍住了对这些妖魅的恐惧，不断的练剑，只为了给内心竖起高墙，留下一尺可以拥有安全感的领域。

他越来越孤僻，特别是这处独属于他的私人书房，赤宵感受着主人高涨的情绪，恨不得将这每片空间填充致命剑意。

咆哮了许久，他挣扎的站起，像是终于发泄完毕了，他蹒跚走至赤宵剑前，双膝跪地，流水早已覆盖面颊，哽咽低语，“对不起，我以后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原谅我吧。”

握入手中那一刻，赤宵神剑像焕发生机，重新拥有生命，发出一声轻快剑吟。

哪怕你是魔鬼，哪怕手执你与这些怪物在一起，与那些怪物战斗，自己早晚也会成为不似个人的怪物，但我只能依靠你啊。

赤宵嗡鸣，似与他对说。

走廊上，少尊看见了作为普通人类，也是这妖域少尊府，少有他完全不反感，不恐惧的仆人，千夏。

和众奴妖谈笑风生，司命一度好奇，她是怎么和这些妖精打成一片，即便是和她同行的巫女，大多也消失死去，尸体腐烂在大妖胃里，或许是莫邪干将的慈悲吧，可作为高高在上的少尊，自己几乎也要疯掉，难以想象她一个柔软女孩，难道不害怕吗？难道不觉得孤独吗？周围全是魑魅魍魉，非人生物，尽管披着人类外表，本质里和那密林里扭曲面目的生物，一模一样啊。

司命摇了摇头，想着自己和她即便同为人类，也远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穿越者，而她是虔诚信仰，忘记了她还是视妖精为神灵的女巫。

司命下意识想去将她扶起，对方身子却一软，面色羞红，几欲瘫倒自己怀里，怯生生的不敢看司命，呼吸急促，是害怕，更多是跳跃期待。后面奴妖肌肤突兀惨白，那是兴奋的妖血，在回潮后重新更激动的涌入瞳孔，只低着头，明灭闪烁。

司命似乎明白了什么，生生收回了手，挥手让他们散去，自己握着赤宵剑柄，重新心神如同嗑药一般，麻木地稳定，走向走廊尽头。

推开房门，空气里妖云诡谲，泛着令人不安的紫光，小希娇柔的身子倒在床上，地上弥漫着刺鼻的鲜血，她雪白的肌肤已经不再，嘴唇青紫，司命惊慌上前，喃喃问道：“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来人，快来人！”

司命急促的低吼，惊醒了整个少尊府，影响力如一圈一圈涟漪，自少尊府为原点，不断扩散，直到让整个妖域为之一震。

众奴妖挤在门口，不敢进来，有妖慌张禀告道：“我们也不知情，自从少尊有令，谁也不许打扰小希大人，她便整日关在房中自己修炼。”

奴妖们在门口跪成一片，里面司命抱着浑身泛紫的小希娇躯，他黑色的瞳孔剧烈颤抖，赤宵剑发出不安的剑鸣，散发出一股寒意，帮忙稳定住司命突然再次出现裂痕的心神。

“为什么......会这样？”

丝丝缕缕妖气有形质的从她身子脱离，散发出来，如同变质了芝草，充满着难闻的恶臭，她身子一动不动，抱着她的司命，清晰感受着生命正从她体内快速随着那飘散入半空的妖雾一起快速脱离。

莫邪走了进来，神色一暗，“小希是芝草妖，属于仙草，只能在仙门或者人间，才能稳定成长，一旦进入妖域，就会被妖气同化，如果内心执着，不愿意被同化，就会像现在这样，神魂开始崩散了。”

“还有救吗？”司命低沉问道，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

莫邪摇了摇头，“她在妖域太脆弱了，仅仅是化形妖精，而且，也太晚了，她神魂已经不可逆的崩散。”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他语气已经变得哀嚎，带着一分祈求，五官微微扭曲，剑意围绕身子，一半是保护，一半是替主人发泄内心激烈压抑的冲动，变得森然可怖。

“她只是一介刚刚化形的小妖，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何况还是妖域，没谁会真的关心她，除了少尊殿下外，但少尊殿下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练剑，又去见过她几次。”

司命被莫邪这句话问得一滞，空气中暴虐的剑意突然为之一空，大颗大颗从他眼眶结出，砸在小希脸上，刚刚接触她肌肤，就被她正处于崩散的妖气携裹着蒸发消失。

“是我的错。”良久，他声若蚊呐，做出定论。

无数道妖瞳化为光柱，如一道道聚光灯投向少尊府，了解着情况，没有少尊之令，除了尊上外，谁也不能擅自接近少尊府，冷牙执斧妖洞察少尊府细微末节，一如往常，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那天后，在少尊府众妖眼里，少尊殿下性情越来越冷漠，面无表情的脸肃杀如刀，剑意随时凝聚成无形域场，不经意间靠近的奴妖，一声惨叫，手臂便被割断。

他每天频繁进入密林，连尊上担忧的嘱咐也拦不住，他新换的手中铁剑平推送出，眼前一只巨大妖物，便被剑意洞穿识海，剑意是赤宵神剑没有拔出前，友情回馈不需要代价的赠送。

翻身回转，准确刺入人形妖物眉心，近距离爆炸的尸块砸在司命身上，往常难以忍受的疼痛，他不再大喊，不再倒退。

谁也无法再违逆他要做的事情了，他身上已有杀意，黑色瞳孔已有和妖精一样的点点赤红，他已经快和它们一样，成为这妖域妖物一员。

后来的日子，在他疯狂的练剑下，有一天，他忽然停住了身形，任由一只妖物重重撞击在他身上，扫出长长的弧线，冷牙见状不对，闪至他旁边皱眉看了一眼即将爆发护主的赤宵，“别急，吾不会让少尊有事的。”

言讫，赤宵神剑才恢复平静，妖云如光柱掀起，冷牙冲宵的妖气顿时将这些未化形的妖物全部惊散。

“终于力竭了。”冷牙反倒是松了口气，招来王驱，自己亲自为车令，驱使着四龙将少尊送回少尊府中。

他对着长期主要服侍少尊的巫女千夏说道：“少尊的身体即将蜕变，汝要照顾好少尊。”

“诺。”

干将随后出现在少尊床前，看着少尊布满淤青和多次重伤还处于愈合状态的妖术效果，和几乎要裂开的执剑手臂皮肤表面，叹道：“还好，幸好脱力了，这次过后，少尊也算彻底习惯了妖域生活吧。”

干将随后扭头对众奴药下令道：“将少尊府所收藏的所有人间灵药拿来，老朽亲自为少尊炼药，若有领主大人和尊上呼唤，全部延迟。”

“诺。”

干将与冷牙，都是目前少尊府最顶级的尊贵妖物，在少尊昏迷后，两人便轻易夺取了全部权利，但他们也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了，在整个妖域也威望深重，非司命能比。

门外，干将对冷牙幽幽说道：“那小希妖精尊上也明白在少尊内心有着如支柱一般地位，就这样夺走了，尊上可真是心狠啊。”

冷牙冷冷一笑，“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当不得真，和培养少尊相比，她的价值远胜过未来，若少尊真能学会如何做为少尊，对妖域的大局影响，远远超过未来十位妖圣，要知道，待未来拥有十位妖圣的时候，妖域已经入侵人间，胜负将决定很多很多，那个时候，即便再出现十位妖圣，也决定不了任何事情。”

“何况，尊上赐予小希法器，令之李代桃僵，真身送往人间修行，并非真正死去，也是少尊肉眼凡胎，好欺骗，那芝草妖因此捡了一条性命。”

“是啊，世界浩渺，一旦真正爆发战争，所有蛰伏的龙蛇都会探头，还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妖圣境界的强者，上次战争，人间连真仙也蹦出了，当真骇人，千年前还以为又将经历三清与先圣对峙般大劫，要不是在那之后，此世界为自救而自定法则，接近真仙级强者一旦渡劫就只能飞升往更高等级世界，不然还不知道会出现多少神秘的存在。”

干将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了天生剑心的芝草妖，不能为剑魔妖域所用。”

冷牙沉默，干将见他没有回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摇了摇头，隐没消失，去为少尊制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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