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取暖

再美丽如伊甸园的毛求，也有它荒芜的一面。

一道山，宛如分割两个世界的屏障。

山的这面，沙滩，篝火，狂欢。

山的另面，只有冰冷与海水。

伴随着夕阳落下，最后的余晖也如一道万丈帷幕悄悄落幕。

海面之上的浮木也不知被潮汐席卷到了崖壁多少次，总之抱着浮木的两个人已经就要体力透支。

呼！

当海浪再次卷着浮木冲向崖壁时，两人终于脱离了浮木，彻底跌入海水之中。

他奋不顾身地将她单手抱在怀中，另只手抓紧了崖壁。

而她面色苍白地看着他，虚弱地回：“放了我吧，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的……”

“不！”

“陆远！”她艰难地提起一丝力气，青白的嘴唇轻轻蠕动，随后露出一丝苦笑，“放开吧……我困了，想睡一会……”

“不能睡！”陆远面色狰狞着将额头贴紧了她的侧脸，“不要睡，再坚持下就好，你看！”

她无力的抬起头，顺着陆远指引的方向望去，在头顶不过半身高的地方有一个天然溶洞。

“我没有力气了……”

“坚持住！只要爬上去就能等到救援队来救我们了，乖……听我的千万不要放弃！”

呵呵……

她笑了，只是笑容显得苍白，可是转瞬笑容便凝固。

她看着陆远被水淹没的胸口，鲜红的血迹已经将他白色的衬衫彻底浸红，而被撕裂的衬衫下，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也早已隐隐泛白，那是失血过多的症状。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生出一丝力气去抓住崖壁。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远将她拉近怀里，不许她看。

乌紫地双唇此刻终于抑制不住地打颤。

“告诉你了就不能再这样抱着你了……”

嗤！

眼泪忽然溅了出来。

将脸贴紧他受伤的胸口，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仿佛被拉长，海水也愈发冰冷。

他们明白，继续下去两人都将被低温夺去意识，最终被大海吞噬。

终于，她看着头顶的洞口，和湿滑的崖壁，眼神逐渐清明，坚定了起来。

接着捧住已经眼神开始恍惚的陆远的脸。

“你这个骗子，把我叫醒了自己又想偷偷睡吗？”

陆远闭着眼睛：“我没睡……我只是在闭着眼睛想你……”

“我还没死呢！”

说完，她突然将双唇贴了过去。

那个似乎用尽浑身能量的吻终于将陆远唤醒，他瞪大了眼睛，有些虚幻地看着她：“刚才是幻觉么？你刚才亲我了？”

“没错！”她离开的双唇再次吻了过去，接着大声叫醒陆远，“我会爬上去，然后再接你上去，知道吗！”

陆远苦笑，看了看胸口的伤势。

声音已经低到若不可闻。

“好……我等着你……”

说完，陈鸥已经踩着水底几乎无法着力的崖壁，跃出水面。

可是再次跌入水中。

不知失败了几次，也不知用了多久，当她再一次跌入水中时，陆远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急迫地咬破了嘴唇，鼓足了所有力气，终于抓住了洞口。

“陆远！”

她爬上洞口，又俯身下去将手递给陆远。

可是陆远没有回复。

她再次尝试呼唤：“陆远！把手给我！”

“……”

这回陆远抬头了……

可是他昏昏欲睡的面孔露出一抹淡笑。

抓住崖壁的手再也支撑不了沉重的身躯，接着像一条沉船的烟囱般缓慢沉入水中。

生死之际，陈鸥俯身，随着叭的一声。

陆远的脸再次缓慢浮出水面。

“我抓住你了！给我醒醒！醒醒啊！你要是敢放弃，我以后再也不会想起你，我会彻底忘了你！”

她大声斥骂威胁陆远。

可是陆远只是低头无力地笑：“这样也好……”

“不好！这样一点也不好！你给我醒醒，否则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我一定会的！”

呼……

陆远低头轻哼着发出一道长音。

随后，他忽然缓慢抬头。

“我无法想象你如果和别人在一起幸福的样子我会有多难过，所以……我还不能死……”

嗤！

她笑出了鼻涕。

“那你就给我老实上来！不然我就嫁给别人，和别人生一堆孩子！”

“住口！”陆远突然伸出了胳膊，脸色拧作一团，有气无力地威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快拉我上去！”

…………

…………

海滩之夜。

篝火的亮光点缀着黑夜，为毛求的海岸增添了些许浪漫的格调。

然而山的背面，那个漆黑的山洞，此时照进斑斑点点的月光。

“谁让你跳的，你活该……”

看着陆远苍白的脸色，以及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陈鸥说着鼻子一酸，差点红了眼眶。

陆远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打趣道：“是我活该……如果以前我没有犹豫，或许现在我们俩应该躺在床上，而不是这里……”

她小心谨慎地帮陆远捂住伤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废话！”

“我没事……你看……”

透亮的月光下，陆远苍白的脸色如同纸人一般。

说着他便想起身证明自己无碍，可刚起身便又跌坐在地。

“别逞强了！”将陆远老实摁在地上，随后撕下裙摆为陆远包扎，“刚才在水里要不是你护着我，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人就该是我了……”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要你保护的话，我岂不是连个女人都不如了……”

“闭嘴！”

“……”

陆远还想逗笑，却被她严厉喝止。

寂静的山洞内突然响起了抽鼻子的声响。

陆远睁开眼睛，却看到她的眼角还挂着残留的泪痕。

“为什么哭了……”

“我没哭！”

可是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继续流了下来。

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循环着方才跌入水中时，他为了保护自己，只能将她抱紧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抗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冲撞。

如今他滚烫的额头，明显是伤口已经起了炎症。

如果救援队再不及时发现他们，她无法想象这个漫长的黑夜，陆远能不能抗的住失血过多加上高烧的折磨。

“心疼我了？”

陆远无力的试问。

却再次换来她的呵斥。

“鬼才心疼你！”随后她擦掉眼泪，盯着陆远的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还以前欠我的债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陆远一时语竭，可他清楚地明白，这不是还债，“不是……”

“那是什么？别说是因为喜欢我，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都要和别人订婚了……”

她生怕陆远睡着了就再也醒不了，所以故意的言语刺激。

可陆远没有回答。

他不停地发出轻呼，这轻呼像是笑声，又像是无奈的低吟。

“陆远？”

“……”

还是没有回声。

她慌了，扑过去胡乱拍打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可是陆远始终面色僵硬着，紧咬着压根。

“陆远，你不要睡……我求求你，不要睡过去……！”

她慌乱的嗓音里满是哭腔。

可是陆远已经睡了过去，他听不到她的呼喊，口中模糊着，反复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

“冷……”

“我抱着你，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将陆远扶起紧紧抱进怀里，感受着他发烫的身体不停地抖动，以及他冰冷的额头，陈鸥心知陆远已经起了高烧。

她急切的想要寻找到任何可以为他取暖的东西，可是冰冷的山洞里只有杯水浸泡过的石头。

“陆远，陆远！……”

她想不出办法，只能手足无措的叫喊。

然而，怀里的人依旧在发抖。

“陆远你醒醒啊！你忘了我刚才说的了吗！不要睡……否则我会把你留在这一个人走的！”

胡乱中，陆远自言自语着。

“我爱你……”

“……”

听着陆远含糊不清地重复着这三个字，陈鸥怔住，突然停止了慌张。

随后，她低头看着陆远的脸，将他轻轻放平低头吻了上去，接着起身望着他。

“不要死……”

啪……

解开衣带，将湿透的衣物褪去。

她脸上绽露一抹从容，接着俯身爬上他的身躯，用全世界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语呢喃。

“既然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就只好彼此温暖对方了，如果老天要让我们死在这里，那在死之前我会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为你取暖，哪怕你比我先死，我也不要你冰冷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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