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家

当听到爱丽雅刚才的话时，黎尔的感觉，就像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挖空了一般。

但是他立刻回过神来。

仔细想想，这或许是爱丽雅唯一能够活久一点的方法。成为隐者，就意味着不会被乱战纷扰，至少在最后一位幸存者出现前，都不会被杀掉。

至于最后一位幸存者的出现，那起码还需要上百年的时间甚至更久。

但是，不知为何，黎尔的心中却一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遗憾，仿佛一切又会变得虚无缥缈，自己依然要为了自己，冷酷的杀掉其他人，而不能再为了——她。

心中的思绪万分，黎尔却故作镇定：

“是吗？也好。”

“嗯，我已经和奥诺哥哥讨论了。像我这样的小女孩，只能成为隐者了。而且我根本没有像你们那样能够收存魂点的表，或许，最后的一人注定只能成为隐者。”

——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什么最后一人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可就算如此，最后一人的命运难道就注定是灭亡吗？

黎尔虽心存这样的疑问，但他依然口是心非地说道：

“说，说的也是。”

爱丽雅的决定，看起来十分坚决，“这样，大叔也能轻松一点吧，我在你身边，只能是个累赘。”

——完全不会！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心中这样呐喊着，但黎尔始终无法说出口来。

“爱丽雅，你应该决定了吧。”奥诺就在此时走了过来。

“嗯，决定了，我要成为隐者！”

听到这句话，黎尔的内心，少有的出现挣扎。成为隐者，就是为自己宣判了缓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这个世界的命运。然而，这是爱丽雅的决定，确实对于她来说，成为隐者已经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了。

听到爱丽雅的回答，奥诺严肃地点了点头，“那么，也没必要再等了，我们动身吧，到这座山的山顶上。”

对于如何成为隐者，黎尔并不是很清楚。不过他多少还是知道，要成为隐者，就必须对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也就是那个魔神，表现出十分愚诚的态度，也就是信仰。在黎尔看来，这完全就是强迫式的病态信仰，说不定那个魔神就是以此为生。然而黎尔还是不知道这个和去山顶有什么联系。

下一刻奥诺就给出了解释：“山顶，是离创造者最近的地方，那些在空中的亮绿色流光便是它的一部分，与你周围看到这些若隐若现的光是不一样的存在。至少你能更加获得那位大人的亲赖和宠幸，或许他能给你更多的庇护。”

——竟然就称呼大人了，看来还真是个愚诚的信徒。

黎尔在心中越来越抵触这个叫奥诺的男子。

*****

于是三人立即动身前往了山顶。离山顶大概也就几分钟的爬坡时间。

到达了山顶，周围便一望无尽，地面上广阔的森林与绿色的天空相接，墨绿色的流光，就像瀑布一样倾泻到地平线。

奥诺走到了山顶上，一处视野非常开阔的草坪上。

“来爱丽雅，照我一起做。”奥诺说着，便双膝跪地，双手支撑着地面。

爱丽雅同样跪了下来。地面上的泥土沾染在她白色的裙子上，但不一会又消散掉了。

一旁的黎尔则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语不发。

下一步，奥诺弯下身子，直接将头磕在地上。爱丽雅也不得不照做。

“感受这片大地，接受它，记得要心无杂念，表示出绝对的忠诚。”

“心，心无杂念……”

可是当爱丽雅的头碰在地面上时，她的脑海中似乎就感应到了什么，好像有什么在呼唤着自己，可实际又并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现在，将这个世界，当成是自己的家。”

“家？”

“没错。”说着，奥诺站了起来，他把目光投向远方，“现在放眼看看这个世界，然后去接受它。”

“家……”爱丽雅的双眼仿佛失去了神采，她仍然在感受着那个虚无的呼唤。黎尔在一旁看着，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情况有些不对，还是说，这就是成为隐者的过程？

按照奥诺说的，爱丽雅站起身来，打算环顾四周。从山顶上望去，都是墨绿色的世界。森林，城市都闪烁着墨绿色的光，一切都尽收眼底。不知为何，爱丽雅下意识地朝着她的右侧望去，远处，除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外，似乎还有一部分排列整齐的行道树，一片修剪成各种图案的灌木，爱丽雅认得那些花园中的装饰，还有在那尽头一栋肉眼可见的白色的别墅。

“等等！那是……”爱丽雅惊呼出声。

远处，爱丽雅看到的，是熟悉的建筑，还有那熟悉的花园。

——是家！

爱丽雅的腿不禁动了起来，顺着远处家的方向，立刻向山下跑去。

“等等，爱丽雅，你去哪？”

仿佛没听到黎尔的话，此时爱丽雅的眼中，只有那个家。

——妈妈！

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想。爱丽雅飞速向山下狂奔着。

从这里下山，没有任何山路，山坡无比倾斜，可却是到达山底最快的路径，爱丽雅想都没想便滑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黎尔和奥诺只能急忙地跟在后面。

可爱丽雅很快就由于陡峭的地势跌倒。

“啊呀！”

“爱丽雅！”

她轻盈的身体直接滚下了山坡。直接消失在了黎尔和奥诺的视野当中。

“呃啊……”

一路上撞到不知道多少的树枝，石头，一阵阵剧痛不断折磨着她的身体，她白色的裙摆早就被磨破了。

终于滚到了山底。爱丽雅近乎晕厥，可她却咬紧牙爬了起来。当她看到家的那一刻起，理智就已经丧失，她的心中就只有回家。

爱丽雅朝着一个方向狂奔，周围的景色也愈发的熟悉起来，泪水终于又止不住地迸出眼眶。

经历了那么多，自己终于找到家了！那一刻爱丽雅早已把一切都抛在了脑海。

家里的门还是开着的，那是爱丽雅离开家时推开的门。

好像已经过了好几个月，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冲进家中。

那熟悉的大厅，一切的摆设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厅堂前的钟摆，客厅的沙发，摆设在各处的鲜花，装饰华丽的吊灯。

确实是我的家！

“妈妈！”

爱丽雅大声喊道。可是，没有人回答。周围安静得可怕。

“妈妈！”

她又叫了一声，她再次环顾这个大厅，看到的，是一个幽暗阴森的空间。一切都被墨绿色覆盖着，头上的吊灯亮着诡异的绿光，墙壁上的烛台都冒着静止的绿色火焰。这时，爱丽雅终于回过神来了。她，仍然在这个时间静止的世界。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只不过是找到了自己的家罢了，可时间依然是静止的，自己仍然见不到妈妈。她双眼流淌着泪水，跪到了铺着大理石砖的地板上，到现在依然能感觉丝丝的凉意。

爱丽雅终于意识到，成为隐者什么的，都是借口，都是想要深埋自己对于家的思念，甚至打算要去忘记它。但是当她看到自己家的时候，压抑在自己心中的思念都爆发了出来，以致于什么后果都没有考虑。现在，黎尔和奥诺哥哥在哪儿呢？

“呜呜……我……”

——果然还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爱丽雅将头埋在双膝里，抽泣着。

隐者什么的，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爱丽雅就这样坐在地上，过了一段时间，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幽绿的长廊。在熟悉的长廊尽头，有一个房间的门半开着，那是妈妈的房间。声音好像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那个声音若有若无，好像是微弱的回声，一只在重复着某句话。但根本听不出在讲什么。从山顶到现在，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有什么人在呼唤着。

这里是时间静止的世界，不应该会有什么声音才对，但那听似虚无的声音又确确实实萦绕在耳畔。难道里面有什么人？

爱丽雅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咽了口口水。终于鼓起勇气迈开腿向长廊尽头走去。

她一步步走向母亲的房间。而那回声也一直萦绕在耳畔。越靠近妈妈的房间就越清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

当她靠近房门的时候，终于听清楚了，那声音，似乎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爱丽雅……爱丽雅……爱丽雅……爱……丽雅……，你在哪？”

“妈妈？”

爱丽雅将头探进了房门，房间内的床上，坐着一个人。看那穿着，确实是妈妈没错。

爱丽雅刚想激动的扑上去，却发现，她的妈妈一动不动。而她的脸则被一层厚厚的墨绿色光遮着，与之前她在路上看见的那些静止的路人一样。如果不是着装，爱丽雅根本无法认出这个人是她的妈妈。

这时，爱丽雅才发现，那声音已经消失了。一切回归到了无声，周围一片死寂。她依然走近了她的妈妈，妈妈跟一坐雕塑般静止不动。她的动作还停留在时间停止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上紧握着一张纸巾，那动作似乎是要擦拭她脸上留下的眼泪。可惜，爱丽雅看不到她的脸，更看不到她此时是什么表情。

爱丽雅不禁心生愧疚。自己任性的行为，令妈妈伤心了，当然自己也因此受到了惩罚。

“妈妈。”

她走近了自己的母亲。就在爱丽雅即将用手触碰到妈妈手臂的一瞬间。

母亲那被墨绿色光遮着的脸上突然长出数只眼睛。

她的脸突然动了起来，数只眼齐刷刷看向爱丽雅。她的身体也突然间动了起来。

爱丽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爱丽雅！”

一声嘶力的狂叫，妈妈的双手一下子把她抓了起来，爱丽雅瞬间双脚离地。

接着又重重地将爱丽雅摔在地上。掐着她的脖子。她被掐得无法根本呼吸，面容痛苦的扭曲着。

“啊……啊……妈……”

爱丽雅的身体不断镶入地面的墨绿色光中，直至不见，最后连母亲的身体也一起沉入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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