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影》

光明的背后是黑暗，愉悦的背后是阴郁。

你是否也曾经看见过你的影子，感受到他的呼吸，听见他开口说话，然后……变成他?

如果，你被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而那里只有一束光的存在时，这样的感觉会尤为明显。

那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黑屋”，如果不是有感觉，你便真的看不到任何东西。而这里，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存在，没有什么旁的色彩，这里叫“虚无”，这里只有你……

好在，这里不是永恒的黑暗，这里有光。

那光会从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里透进来，就像是红色的蜡烛燃烧产生的光芒，很温暖。

听说，那样的叫“光明”。

可是，那样的光明也很可怕，我总怕它什么时候就会烧完，然后……就是永恒的黑暗。

多可怕呀，人一旦看见了光，就再也回不去黑暗了。

你问我是谁?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甚至记不得任何事情，只是终日惶恐小洞外的红烛会有一日燃尽，再没有光明。

可是，在时间如银河般飞逝后，这里又出现了另一个人，我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恐惧。

我欣喜终于又有了一个人来陪我，我可以与他说说话，而不是终日沉默着虚度。

同时，我的恐惧也翻了倍，我愈发害怕那红烛会被烧完，因为只有烛光亮着，他……才会出现。

“你来了?”

“嗯，我来了。”

他与红色的烛光一同亮起，只是……他只有一个黑黑的模糊的影子，看不见样貌，且老喜欢学着我动作。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

很奇怪呀，我总是问他，他也总是这么回答。可是，一旦烛光消失，我便看不到他了，我试图叫过他，可总是没有回应。但我怕他生气，怕他不来了，就总是含糊着过去，不问下文。

“你叫什么名字?”

“哪吒。”

“那你认识我吗？”

“认识。”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哪吒。”

我总是怀疑，他是不是只知道这一个名字。不然，为什么问他什么，他都只说这一个名字呢？你看，他又来了……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呢？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被他封住了记忆。”

“他是谁?”

“哪吒。”

“哪吒是谁？”

“是你。”

“你是谁？”

“哪吒。”

“我是谁?”

“哪吒。”

“他是谁？”

“哪吒。”

我们总是重复这样一模一样的对白，每次都是，不厌其烦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发问，他更是好脾气，很耐心，每次回答的话也都是一样的。

当然，除了这些，我也问过别的。

“他为什么要把我的记忆封起来?”

“因为他选的路。”

“那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要你自己去寻找。”

“那你为什么要来?”

“是他想见你。”

我问了无数个关于“你”的问题，可他的答案永远都是因为“他”。我也问过“他”的事，可他却又不想多言，只是只言片语地带过。

可就是这样，我也知道了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是神，是一个少年，人都叫他“哪吒三太子”。他以前的脾气很暴躁，随心随性，从来不顾后果。他现在变了，他变得和大多数的神一样，说是什么宝相端庄?好像是吧，就是那种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神。

我觉得很奇怪，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只靠听的，我就不喜欢“他”。

这种不喜欢是无缘无故的，我不喜欢听见“他”又去了哪里哪里除魔，我不喜欢听见“他”又去了哪里哪里论道，我不喜欢听见“他”整日里无所事事，养着“他”一池莲花，说什么所谓的修身养性……

不喜欢的事太多了，我从来都不觉得那个“他”是“他”。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那个为了救一个女孩子就屠了龙的少年，是那个对着漫天水族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少年，是伐纣路上那个冲锋陷阵的少年……

“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那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那天，我记得，红色的烛火不断的摇晃，“你”也不断地晃动，我很害怕，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不该是这样子的。”

“那他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你”很冷漠，却也不厌其烦的反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他”，可脑子里却有“他”的样子。

“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他”桀骜不驯，反骨天成。

“他”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

至少，“他”和我一样，是自由的，是完全按自己的样子活着的。

“他应该和我一样!”

“你记起来了？”

“他应该和我一样!”

红色的烛光熄灭了，“你”不见了，“他”也不见了，我又只有一个人了。

漆黑的空间里，没有时间的流动，那是一种可怕的、会把人逼疯的永恒。

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惶恐。

方方正正的小孔还是在那里，红烛再没有亮起过，“你”也没有出现，“他”也没有消息。

直至有一天，一道银色的光彩顺着小孔粗暴地将这里破开，热腾腾的红色溅上了我的脸，落入了我的眼睛。

嗯，是“他”。

“他”的心是热的，“他”的血也是热的。

“他是谁?”

“哪吒。”

我借着光，回头看“你”。

“你”蹲在漆黑的角落里，歪着嘴笑。

“你是谁？”

“哪吒。”

我从“他”破开的地方钻出去，睁开眼。

世界是光怪陆离，暗香疏影。

我张开手，抓住光。

我回过头，看见影。

“我是谁？”

“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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