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只能伤人的刀

稍有大意就是死，他不得不认真。

但再认真也无法弥补他与训练有素的禁卫之间的差距，尽管被留下来两人较其他禁卫稍弱，尽管他趁着对方大意之时干掉了一个，此时此刻，面对那怒杀而来的禁卫，表面上他显得风轻云淡，其实却没有丝毫胜算。

噌！

刀锋出鞘，禁卫怒吼着，刀光从莫云松左上方斜劈而下，莫云松矮身躲闪，双腿屈蹲之时，**却传来一阵痛楚，双腿在那瞬间失去力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嗖！

刀光从头顶划过，冷风卷落一缕发丝，凭着本能，莫云松立马将刀横举头顶，正好对上禁卫自上而下的一刀，巨大的力道压下来，几乎让莫云松手中的刀脱手，还来不及调整姿势，胸口已然遭到一脚重击。

他又被踢得翻滚了好远。

“咳咳咳！”

他挣扎着站起来，左手捂住胸口连连咳嗽，嘴角溢出的鲜血同样缓缓流到下巴处，然后滴落。

他右手仍紧紧握着刀。

踏…踏…踏……

抬眼看去，禁卫提着明晃晃的刀向他走来。

“你太弱了。”

禁卫说出这句话时，除了眼中的怒火与鄙夷，还有疑惑不解，胆敢刺杀皇帝的人，不该这么弱，而更让他气愤的，却是这么弱的一个人，却杀死了他的一个兄弟！所以无论怎样，他举起了手中的刀，冷冷说到:

“你该死！”

莫云松能感觉到寒冷的刀刃正在逼近自己的脖颈，他知道这刀之后自己必死无疑，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挡下这一刀了……

然而，此刻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又或者说是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告诉他应该抬起手中的刀……

铛！

这一刀却诡异的被莫云松挡了下来，刀身震颤着，手臂的肌肉有种撕裂的痛感，手指也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刀。

禁卫顿了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忽然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随后才缓缓流出。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莫云松，实在想不通这个明明已经无力抵抗的弱小太监，是怎么在挡下他一刀的同时伤了他。

莫云松低垂着脑袋，他看着那仍在颤抖着的刀身与握刀的手，陷入迷茫。

刚才……

“怎么可能？！给我去死！”

禁卫的怒吼声把莫云松拉回现实，又一刀砍到了他的眼前，而后……

禁卫的脸上再添一条刀口。

莫云松歪了歪头，很疑惑。

他的这个举动却触怒了禁卫，禁卫大叫一声，再度挥刀攻来，之后疾风骤雨般不停挥砍。

铛铛铛铛……

刀光交错，禁卫从不同方向猛攻，莫云松却只是站在原地，看起来也只是随意的挥着刀，但片刻之后，禁卫筋疲力尽的半跪在地，满身伤痕。

“你走吧。”

莫云松这样说，实际上却是他自己快撑不住了，看起来他每一刀都是轻松写意，然而他自己才知道每一刀对他的身体消耗有多大。到此刻，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做到这一切的，身体似乎只是本能的挥刀，每挥一刀，他都恍惚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但这之后，他却偏偏什么也记不起来，他很困惑，也很伤感，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记了。

“你肯放我走？”

禁卫艰难的站起来，他如今终于冷静下来，慢慢往后退了几步，冷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细小的筒状物。

莫云松眉头一皱，知道对方想要给其他禁卫发信号，想要阻止，却不敢动，他现今完全靠意志凝聚起最后一丝气力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知道自己只要随便踏出一步，这最后一丝气力也会消耗殆尽。

莫云松缓缓抬起握刀的手，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就拼尽这最后一丝力气，来换取一丝希望吧……

然而禁卫的笑容忽然凝固了，他缓缓倒下，莫云松却仍在原地，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动手。

那禁卫是谁杀的？

莫云松环顾四周，视线搜寻片刻后终于停在一处，那里，一个漆黑的人影。

莫云松心中惊疑，这一惊之下也恰恰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气力，哐当一声，他一直紧紧握住的刀终于掉在了地上，人也随之瘫软倒地。

他看着那边，嘴唇动了动，但此刻的他喉咙却似乎被血液粘黏住了一般，连一点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却慢慢放松下来，身体的伤痛也开始清晰的传达给他，肌肉、骨骼、内脏，好像没有一处不痛，那是如浪潮般一波波直冲大脑的刺痛感。

他躺在鲜血渐渐凝固的地上，一直望着夜空，到某一刻，他疲惫灰暗的眼中徒然亮起一道光，他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笑容。

好美！

他想。

夜空之中，一朵无数剑光交织而成的白莲缓缓升空，圆月之下，那白莲发出的光辉，连月光都被其湮没，天地间有狂风，却听不见风声，此刻，万籁无声。

这一夜，这同一时刻，无数人抬头看向空中。

黑暗中的人影抬头仰望，闪烁的剑光映照下，忽明忽暗的一副黑色面具……

正在赶往若凉轩的李子晟不禁停下了脚步……

养心殿外，大渝的天子与身边的老太监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一个邋遢的老头儿敏捷的穿行于在宫墙之间，此时他拿起腰间的酒葫芦，看着空中的景象，悠哉悠哉的喝起来……

大渝北境，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独自驱动车轮来到城墙之上，男子默默的望着天，直到一名白衣女子来到他的身后。

“你不该让她参与此事。”

他的声音低沉得吓人。

白衣女子轻抚被风吹乱的发丝，妩媚动人，然而此刻却无人欣赏。

“你该知道，她要做的事，都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轻轻说到。

片刻后，中年男子望着夜空，陷入怀思，喃喃道:

“是啊……她的事情……从来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

南荒之地，一位青衣男子与一位少女走在荒漠之中，少女身后背着几把剑，风沙吹来让她举步维艰，但她倔强的咬着牙，一步步跟着前面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面容看上去俊逸非凡，头发却是大半花白，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气度，反而更添高深莫测之感。

狂乱的风沙也丝毫不影响他从容前进的姿态，他每走出一段距离，便静静地站在原地，待那少女跟到他身后，他又往前走。

“诶呦！”

忽然少女撞到了青衣男子的后背。她顶着风沙闷头走，却没想到这次男子没有继续往前走。

“花叔叔？”

少女望着青衣男子的后脑，男子却望着夜空。

少女也歪着脑袋去看，但风沙弥漫，什么也看不到，她迷茫的眨眨眼睛，风沙进了眼睛又低头不停的揉，眼泪就流了出来。

“阿狸。”

青衣男子在叫她。

“嗯姆嗯噜姆……”

阿狸低头专心揉着眼睛，嘴里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男子回头看她，有些想笑却没有笑。

“我们回中原。”

听到这句话，少女停止了揉眼睛，呆呆的望着男子，通红的眼睛还淌着泪珠。

“我们？花叔叔说的是我们？”

少女先是轻轻地问，看到男子点了头，才终于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花叔叔终于肯带阿狸去中原咯！”

少女围着男子转了个圈，忽然轻盈地跳到了男子背上。

“哈哈哈！花叔叔最好了！”

“下来。”

“不要！花叔叔已经好几年没背过阿狸了！”

“你长大了。”

“可阿狸还远没有花叔叔高呢！”

“这次回中原，该给你找位夫婿了。”

“啊？找了夫婿不就不能到处去玩儿了……那还去中原干嘛……”

“让他陪你。”

“好啊！好啊！这样阿狸就不会找不到路了。”

“哈哈哈……他要是也不识路怎么办？”

“那就不要他！要找个识路的！”

“还有呢？仅仅只是识路吗？”

“嗯……要像花叔叔一样好看！”

“不应该像花叔叔一样厉害吗？”

“有花叔叔厉害就够了！花叔叔会保护我们的！对吗？”

“哈哈，傻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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