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什麽样的关係能坚固到不被任何事物所破坏？

爱情看似如此，却又像飞在风中的草般摇摆不定。

亲情看似如此，却又像踩在冰层上般随时可能踩到薄冰而轰然碎裂。

友情看似如此，实际上又像中间绑着绳子的两隻匕首，绳子拉住的两人可以一起抵御外敌，也可以将对方扯过来一刀了结。

似乎只有将两人的性命绑在一起，才能让两人的关係不被一切外物所坏。

而这裡有两个人之间的关係就是如此，一个人死了那另一个绝对活不下来。

那就是九龙跟拉布拉斯。

九龙因为窥探了未来造成未来失去改变的可能；他需要拉布拉斯将未来见到的片段画面进行推导，利用画面中的一切细节找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想办法推移未来的轨迹，让自己逃脱已经看见的死亡未来。

未来的画面只有九龙能够看见；如果他死去，拉布拉斯依靠自己设计出来的仪器『全知之妖』所推导出来的未来就会持续增加失误，最终失去找到现今推导出来的唯一结局之外的其他可能。

而从九龙的死亡未来所计算推导出来的结果竟是无限的死路，一切的计算都表明了因为九龙死亡的巨大影响，他会在九龙死亡后的三到五年间遭遇不测。

九龙一定要活下来，只有他超越了死亡，一切计算变数才会失效，拉布拉斯才能在推倒重来的砂盘上找到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自己的性命就挂在另一条将要死去的性命上，再怎麽胆大包天的人都不可能仅仅驱使自己的部下去处理这事，像拉布拉斯这种走一步算三步的人，可能不去计算到部下违背自己命令的可能？

或许骑士小队的一切举动都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刻意配备给小队大规模破坏武器为了就是扫除数量庞大的机械魁儡。

指派『天丛云』出动为了就是那把无坚不摧的巨剑清除影响逃生的战舰残骸。

让『狮子』领导小队执行这次的行动，为了可能就是知道他不会遵守命令；为了亲手杀死九龙，他势必会攀登上凯旋号，最后的战舰碎片也只有他这种规格外的装备才能将其推离。

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清理包围在凯旋号外的所有阻碍，让舰上的人有逃离的机会。

而将三人救下可说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这件事只有他有能力，而且他也不想假他人之手。

问题是…………。

拉布拉斯人在哪？

战舰之下－

在骑士小队扫荡之后，只剩下含着血肉残肢的机械残骸散佈在焦黑的大地上，定海号坠毁的大小残骸在土地上砸陷出无数坑洞，残骸与地面磨擦出来的高热让树枝残干烧了起来，四处都是含水木材所闷烧出的浓厚黑烟。

拉布拉斯装备着自己的爱机『南十字座』站在大地之上。

只要他登上凯旋号，一切就到此结束；骑士小队是现在登上凯旋号的最强势力，只要他这位领导者出现在舰上，领导小队的『狮子』再怎麽不愿意都会执行他实际的命令，凭藉着我方的武力再加上九龙夫妻的武力，要灭掉在上面的几位疲兵不过是片刻的小事。

只要他登到舰上的话。

但他做不到。

「为何你会在这………？」

不该出现在这的人阻挡在自己的面前。

菱状装甲片拼装而成的铠甲让四肢得到最大的舒展，小型化的推进器装备在肩腰各处，去除了大型推进器影响重心及动作的问题，还让格斗战时能做到短距离急速移动，可说整部神机都为了近距离格斗战而特化成这特别样貌。

这是龙国的特有技术，其他国家学不来的特别设计。

头甲上两道长羽状的软钢头饰更是他及旗下弟子的独特标誌。

「………你为何还活着？」

「这问题还真奇怪？」挡在前面的人好奇的问着，轻鬆的语气像在话家常一样：「为何老子现在一定死到翘辫子？」

「我真的猜不到你竟然还活着………猿王。」

站在他面前的是失去长棍的猿王，没了趁手武器的他依旧神情自在。

「让开！」跟着这句话，人再度往前冲刺；虽然不想跟猿王在这纠缠，但几次要从他身侧闪过都被挡了下来，越发紧缩的时间已经没有浪费的馀裕。

不管为何猿王还活着，会在这裡将他挡下的原因也相当简单。

部下都要杀上去了，自己在这时要登舰，任谁都不会想是要上去救人。

但已经没时间解释了。

他启动了锁定在背后的长剑，透过武器背包的辅助臂，反挂在背后的长剑移动到腰际，跟手臂等长的剑柄刚好落在掌心之下。

没带剑鞘的长剑在拉布拉斯握紧剑柄的一瞬间，从下而上撩斩向猿王的肋下，却被轻易的闪了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猿王计算的相当巧妙，仅仅后退一步就让剑尖从他鼻前掠过，让气势惊人的第一击毫无成效。

但神护骑之间的战斗并不仅仅只有白刃战，预先储存的能量从剑刃上射出，再度补上了两人之间的空隙。

结果又是一次扑空。

就算失去的手中趁手的长棍，猿王一手精妙的棍术还是让他施展了出来，他双掌虚贴在构不成伤害的剑嵴之上，两手一勾一带就让紧握长剑的拉布拉斯反被推了回去，施在剑身上的力量差点让剑柄扭离他的手掌之中。

这是两者之间武力与经验的差距。

但这差距仍然能以新旧武器装备的性能差异来逼近。

因为身体架式被带偏，从剑身斩出的光刃失去准头，迳自往猿王背后快速离去，但光刃在空中飞行数十公尺后就突然失去了踪影。

被涂上消光涂料的铁球不知何时等在光刃之前，在被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完全吸收，由储存能量的『玛那池』改造而成的铁球，吸收掉这点力量甚至不会让它外表产生一丝变化，依旧不引人注目地躲在猿王身后。

拉布拉斯和九龙一同在求学时期进行研究的关係，两人的武器系统可说极为相似；只是一个人偏重了火力压制，另一个人则选择更隐密的操作。

能量被改造了形式，从可视光谱偏向令人肉眼难辨的自然光频率，虽然让伤害力减低了不少却也换到其他好处。

能量再度被释放，成了不可见的子弹往猿王不作防备的身后射去。

只有透过自己面部装甲的萤幕，才能从萤幕的虚拟轨迹知道这能量弹丸的存在，在铁球回馈的射击倒数结束，拉布拉斯的心脏已经提到嗓头，脑中构筑的画面已经看见弹丸在猿王背后製造了场大爆炸。

因为闪避攻击的缘故，猿王从拉布拉斯跟凯旋号连接而成的最短直线距离上偏了开来，他快速的回到原位，在他抵达的霎那，弹丸也正好抵达。

但应该击中的目标却不在。

「这怎麽可能……。」他周遭所有的事物都会成为一串串计算资料，被系统『全知之妖』推导出所有可能性，这速度在人脑远远无法做到的一霎那。

在战斗中，因为自己的反射速度无法完全应对上系统给出的答案，在顶尖高手的对决中无法完全派上用场，但只要给拉布拉斯片刻的时间，他就能做出让对手自投罗网的完美陷阱。

由系统计算的答案，猿王确实会抵达这个位置，而事实也是如此。

但在最关键的时间竟然失误了。

红字的错误讯息显示在面前的萤幕之上，猿王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慢上一丝时间才到达地点。

就算猿王靠着长年的战斗经验判断出他的意图，但在那霎那他不可能有任何方法能够停止身体的移动，他的一切都被『全知之妖』完全监控着，而系统也完美的预测着他的一切行动。

除了系统出现错误判断的那一瞬间。

「这东西还做的挺精巧的，差一点就躲不过去。」偷袭的失败自然暴露了铁球的位置，猿王随手一个梭镖就击毁了来不及闪避的铁球。

『全知之妖』是拉布拉斯费尽全部精力所创造出来的预言系统，他有绝对的信心相信系统在极接近「现在」的「未来」时能机算出极接近现实的结果。

但这自信被萤幕上出现的错误讯息所打破，追求完美的科学家精神让他一时间愣在当场，无法从思考的迴圈中跳脱出来。

他全身破绽地呆愣在当场。

而猿王并不打算出手，似乎只要拉布拉斯不靠近凯旋号，他就不会有任何动作；他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依旧那副游戏人间的姿态。

但这状况并没持续多久，离地数百公尺的凯旋号之上爆发出连续的爆炸以及接连不断的刺眼闪光，甚至在地面都能看得相当仔细。

巨大的动静拉回了拉布拉斯注意力，想起自己为何会在这裡的原因，他再次往凯旋号冲去，背上巨大地推进器不要命地填入超过机器能够负荷的能量，在悲鸣般的巨大噪音中，神机硬是用极短的距离得到能将整台机体飞向空中的爬升力。

但短距离急速移动更是龙国机体的长项，猿王并没费多大的力就拦在拉布拉斯的面前。

「！！！滚开！！！」

手中长剑斩出无数光刃，瞬间佈满面前的任一个角落，被猿王闪过的光刃在隐藏于周遭的球体吸收，能量转化成不可视的攻击再度从机体视线死角进行攻击。

又是一样的情况。

萤幕画面出现错误报告，猿王再度闪过所有攻击；没有趁手武器的他选择用脚，像街头痞子般的前蹬腿却比任何华丽招式还来的有用，精准地踢在拉布拉斯的胸甲上，一脚就把他蹬回地面。

拥有无数荣耀头衔的刻普斯第一王子，就这样被一招粗痞的招式从空中踢到地上，装甲出现变形，全身沾满土浆，悽惨的表现就像第一次参战的新兵。

猿王像根羽毛般轻盈地降回了地面，表现出自身的机体的完美控制，虽然看起来似乎不把拉布拉斯放在眼裡，实际上随时都戒备着这聪明的年轻人，不知道他在下一刻会玩出什麽致命地花样。

但直到他落回地面，拉布拉斯都没再发出下一波攻击。

他跪在原地，双膝着地连额头都磕在土面上。

「这是哪一齣？」这举动可真的让猿王完全没猜中。

「请放我过去……这一刻是最后的机会，能改变未来的机会就剩现在了。」

「要救下他们就只剩这次机会了。」真挚的语气能感受到拉布拉斯的急切，辩才无碍的他现在选择了最笨拙地方式来表现自己的真心。

「死定了吗……那正好。」猿王回答得相当轻鬆，像是看着一隻落到水里即将淹死的虫子，在虫子面前冷淡地等着虫子自行淹死一般。

这回答是拉布拉斯所始料未及的，这答案不出现在他的算式解答之中，这不应该发生。

龙国第一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同伴死去，那人不仅是皇子，还是他的弟子，而他的回答竟是如此冷漠。

到底在哪个环节出了错？

「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是不是？」猿王望向了天空，看着舰上激烈的动静，会想再看上一眼代表着他并不是真的如此无情。

「你们查到的的确没错，的确有一个组织在控制这个世界，为了除去不该存在于这世界的事物。」

「『巫咸』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他活在这世上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你是？」这回答已经表达了相当多的讯息，马上将盖在拉布拉斯思绪上的网揭了开来。

猿王并没有将话接下去，只是将注意力从天空移回他的身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刽子手是不会容许死刑犯从自己手中逃脱，如果还有人想阻止他手中的刀，他不介意再多送一条人命去另一个世界报到。

反正已经有太多人命一起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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