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白色魔女（四）

战争，双方都没有对错。

钢铁洪流渐渐地朝他们压来，他们只能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步枪，凭借着血肉之躯将他们阻挡在这片森林里。他们无路可退，正后方便是他们的家园——拉普兰的首都。他们知道自己就像是夏日里的雪花，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那又如何？

漆黑的夜晚。

上尉点燃了口袋里最后一根香烟，坐在机枪阵地上俯瞰整个雪地，到处都是土坑，到处都是残肢，还有那些混在雪里面的黄铜弹壳，白雪森林早就没有了原来模样。

他低头看向那些坐在战壕里仰望他的士兵，又看着两指夹着的烟缓缓地燃烧着。

“明天……他们将发动最后一次攻势。”上尉的声音十分沙哑，毕竟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坦克，大炮，飞机，什么都有。”

他抬头仰望着星空，夹着香烟在空中虚划了划。

“我们呢？步枪，刺刀，手榴弹，呵呵……”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感觉像是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很吃力的样子。

“你们怕吗？”

“不怕！！”士兵们齐声回答。

“不！你们怕！我也怕！”上尉用更大声吼了回去，接着便是肺部抽动使得他咳嗽起来。

所有人静静地听着他咳嗽，看着他拿起酒壶往喉咙里灌。

“咳咳……知道吗，这场仗，我们不可能会赢。”上尉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肉体无法阻挡钢铁，棍棒无法阻挡枪炮。我们，也无法阻挡着像暴风雪一样凶猛，一样冷酷的敌人。”

“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就会发动总攻。”上尉吸了一口烟，将烟灰抖了抖。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的坦克洪流就会压过所有人的尸体，前往拉普兰的深处，我们的家园。”

所有人都沮丧地低下了头，甚至还有人在角落偷偷地抽泣着，哭声就像是流感一样迅速蔓延整片阵地。

上尉猛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到一边。他拿起了步枪，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幸运的是，祖国有你们这些英勇的男儿，有你们这些无惧生死的士兵，也正因如此，我们也能够在这里相聚。”

他一步一步地走出阵地，站在铁丝网前，眺望着远处的战场，身后无数士兵也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朋友们，天国的单程车来了，一起吗？”

“长官！我们随时做好准备！”

“那好啊！”上尉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大笑着给自己步枪上子弹。

“我们将在拂晓前发动袭击，各位请做好准备！”

“现在，我们都是士兵！”

“为了拉普兰！”

“为了拉普兰！！！”

——

——

少女捂着有些混沌的脑袋，眯起眼睛看着有些刺眼的火光。

“啊……天亮了？”

“不，暴风雪停了啊……”

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那位男人的踪迹，只有她的爱枪——莫辛纳甘陪在自己的身边。

啊，他还留了一件大衣盖在自己的身上。

“呜……之前糟糕的样子全都被看光了！”

脸色微红的少女痴笑着将大衣抱紧，将脑袋蒙在里面猛吸一口气。

下一秒，就突然变脸，清秀的脸变得无比狰狞。

“白色死神……呵呵呵，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期待下一次的交手。”

少女舔了舔唇，碧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血红。

她重新拿起了枪，从自己内衣里拿出了一小包子弹，继续上膛。

猎杀开始。

——

——

“上尉。”

“西蒙，过来……”

被流弹击倒的上尉，虚弱地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

“请下达您的命令，指挥官。”

男人半跪在他的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

“……交给你，我会很安心的。”

上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原本紧握的拳头。

里面是一枚黄铜色的子弹。

“我明白了，指挥官……”

“您的意志，指挥官。”

从他的手中取走那一枚子弹，西蒙站起身来向旁人招了招手。

“送上尉回去吧。”

医护兵很快就将倒在担架上的上尉带到雪橇处，他们将会送上尉到后方的医院接受治疗。

“……现在。”

西蒙海耶转过身去，面对着一排排士兵。他们虽然一个个都带着伤，但依然站得像白桦树一样笔直，一样精神。

“子弹上膛，出发！”

黑夜还在继续，之前停息的暴风雪此时又有重新凝聚的意图。

一只只雪白的孤狼踏入战场，然后悄无声息地穿过树林，他们没有交流，却不约而同地分散开来，磨尖了自己的利刃，锁定好了自己的猎物，就等待那唯一的一瞬间。

砰——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火，倒不如说所有人都同时扣动了扳机，子弹呼啸而过，将数十人当场击杀。

顿时警铃大作，数枚照明弹投向了天空，所有孤狼没有了退路。

“大家坚持住！将他们吸引过来！”

暴风雪再度咆哮，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不知道谁在大喊，也不知道谁倒在地上，谁闭上了双眼。

西蒙无声地穿梭在林间，他似乎对身旁的战斗毫不关心，他的目标不是这些，他的命令不是这个。

砰——

一颗子弹从风雪中穿过，堪堪划过他的耳边。

西蒙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而是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跑去。

“你在哪，你在哪，你在哪！”

金发少女抛下了伪装，同样冲进了暴风雪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踪迹，用一枚又一枚子弹敲打着任何一处可疑地。她那碧蓝色的眼瞳里不再是之前的那么澄澈，而是显得无比的癫狂。

越是癫狂，她越是冷静。

她仰慕白色死神，因为他的强大，他的神秘。

所以她要猎杀死神，割下他的头颅作为自己的战利品！

多么，多么令人兴奋啊！

少女冷笑着，一个滑铲冲向他所在的地方，抬起莫辛纳甘便是一枪。

子弹没入树木之中。

“躲猫猫，我好喜欢呢~”

她眯起眼睛环顾四周，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前跑去。

“我非常清楚，非常清楚……”

“这是你最自傲的方式。”

“借助友军佯攻的机会，自己一个人深入敌后……”

“借助这个机会偷袭弹药库！”魔女紧随其后，她面无表情地装上子弹，然后冷冷地笑着。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先干掉你！”

疯狂的魔女扑了上来，势必要将死神消灭。

“喂！天要快亮了，准备发起进攻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少将怒不可遏地用臃肿的身躯撞开旁边的人，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孤狼在挣扎着。

他冷笑几声。

“这就是傻瓜的举动，困兽的反扑……什么狗屁停战协定，我迟早要将这里踏平，然后回去享受我应得的一切。”

他挪了挪身体，走进前去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些。

嘛，这种困兽犹斗的场景难得一见啊。

……

西蒙终于停下了脚步，靠在树边感受着风的流向。

天快亮了，暴风雪也快停了。

他抬起莫辛纳甘，对准依然模糊的远方。

“她在那里。”

“他在那里。”

少女半跪在雪地上，平稳地端着莫辛纳甘，屏住了呼吸。

还差一点。

还没……

呼——

最后一阵风也停下来了。

第一束阳光从地平线出发，穿过了战场，穿过了树林，照亮了两人眼前的一切。

死神与魔女！

仅仅只有一百米的距离！

同时扣动扳机！

砰——

血花四溅。

扑通——

“……”

“……”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少女扬了扬金黄色的秀发，冷笑着将滚烫的弹壳退下。

她无比满意地看着那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

“我赢了，死神。”

“你在瞄准哪里呢~”

“少将！！！”

远处的一阵嘶吼让陷入癫狂的魔女猛地一震。

她扭头看向了自己的阵地。

肥胖的指挥者踉跄一步，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眉心间流出。

而他的军队此时乱作一团，就像无头苍蝇一样。

“撤退，撤退！”

孤狼感觉到了异样，纷纷退回到森林里，他们没有立刻撤走，而是等待着那个人的回归。

你成功了吗？西蒙？

“这就是……你的目标吗？”

少女的身体一阵颤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最后的最后，是你赢了吗？”

“这就是，你的意志吗？”

——

——

1940年冬。

战争结束。

拉普兰以沉重的代价，换取了昂贵的自由。

——

——

1941年冬。

乌萨斯保卫战。

白色魔女静静地坐在雪地里，望着她身边的指挥官。

指挥官早已停止了呼吸，只有那僵硬的手一直指向首都。

“我明白了，指挥官……”

“您的意志，指挥官。”

魔女拉动枪栓，面对着猛扑过来的恶狼，扣动扳机。

——

——

——

——

——

——

“莫辛纳甘！醒醒！”

像是沉入水中突然被人拉起来的感觉。

少女在被摇晃着肩膀的情况下渐渐转醒。

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好看的蓝眼睛，看清了眼前娇小的人形——纳甘左轮。

“啊，纳甘前辈，怎么了？”

“我的后辈呀，你又在睡懒觉啦，说好的准备迎接指挥官远征回来呢，你的精气神哪里去了！”装作老气横秋的女孩十分不满地敲了敲她的脑袋，然后将她拉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一副恍惚的样子，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哦。”

“啊，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信息有些处理不过来。”

反倒这种解释让纳甘左轮翻了个白眼。

“解释就是掩饰！走快点！”

女孩抓起她的手，就拽着她往外跑。

“是，是，我的前辈。”

无奈的莫辛纳甘拿起了本体，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她就站定在指挥部的门前，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还好，放在衬衣口袋里的那一枚黄铜子弹还在。

金发少女轻笑一声，然后推开了门。

“指挥官同志！хорош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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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咱想知道，还有多少人再看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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