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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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7:03

帕斯卡今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一收到埃尔温的信息，她就立马赶往与对方约定好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温馨的咖啡店，70%的工作人员都是人形。

她比埃尔温先到，于是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向一位人形服务员点了一杯黑咖啡。

帕斯卡揉了揉眼睛，从随身带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平板，还没有点亮屏幕，就能看到倒映在屏幕里的那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的脸蛋。实在是滑稽至极。

她叹了一口气，解锁屏幕给埃尔温发了一条信息告知自己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戴着兜帽的卫衣少女走了进来，迅速地扫了一圈就注意到了帕斯卡，径直向她走去，兜帽底下能够看见她那飘来飘去的发丝。

“帕斯卡，出事了……”

“在外面叫我莉亚。”帕斯卡莉亚止住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望向服务员。

“这是您要的黑咖啡，请慢用。”服务人形微笑着将咖啡杯放下，然后欠了欠身准备离开。

“谢谢，麻烦给她点一杯拿铁。”

服务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莉亚……”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失误，这是我也没有预料到的。”莉亚轻抿了一口黑咖啡，然后将平板推到她的面前，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我已经从YIENIR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是那里是灰区，我们很难派人去寻找她们的踪迹。”

“那怎么做？”她假装漫不经心地收起纸条，然后将平板拿了起来，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资料之后就还了回去。

“临近灰区的是格里芬的S09区，有一位指挥官刚刚上任。”

“你在开玩笑……”

“不，我认真的，虽然这样子做暴露的风险很大，但是这是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帕斯卡揉了揉眉头，试图将这几天累积下来的疲惫一并清掉，“更何况，格里芬是我们的长期客户，就连AR小队也会受雇于他们呢。”

“按照你的意思？”埃尔温歪了歪脑袋，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红发女子，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对方的用意，看上去好像白给，但仔细回味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的话我会欠格里芬一个人情，而回报就是他们会将M4和燕隼接回来。”帕斯卡叹了一口气，低头用勺子缓缓地搅动着黑咖啡，“老狐狸们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了，他们要把燕隼带回来进行全面检查，这是我没有办法阻止的。所以借格里芬之手，我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燕隼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卫衣少女扯了扯兜帽，露出那一双狡黠的眼睛，“不过这些事情挺有趣的，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帕斯卡嘴角上扬，眼瞳里倒映的人影同样也是露出一抹笑容。

“您好，这是您点的拿铁，诶……”

咖啡桌上空无一人，只有那黑咖啡依然冒着白色的热气。

“这……”

人形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这两位客人，但是除了看见压在咖啡杯底下的钱，就没有发现有什么留下的东西能够证明她们俩还会再回来。

留下的钱已经足够支付账单了，甚至还有多的小费。

但是这位服务人形还是有些懊恼。

这杯拿铁……该怎么处理啊……

——

——

格里芬S09区。

距离指挥部3km远。

吉普车停了下来。

感受不到原来的震动，陈锋睁开原本眯起来的眼睛，缓缓地抬头扫视了一圈。

少女们靠着彼此，安静地进入了浅睡，估计也是聊累玩累了，所以才安分了下来。

他静静地打量了一番，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地盖在三人身上，然后拿起黑袋，打开车门

走了下去。看见的是原本作为司机的樱花打开了引擎盖在鼓捣着什么，好像还能看到有黑烟冒了出来。

“怎么了？”

身后传来青年的疑问声让樱花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回答道。

“引擎出问题了，我在想办法修。”

“你会修？”青年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实际上并不会。”少女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很懊恼——因为引擎盖挡着，陈锋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陈锋耸了耸肩，靠在车门旁无声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从中抽出一根来。

咔嚓——

微弱的声音让樱花有些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然后就看见他在缓缓地吞吐云雾。

“陈锋指挥官，吸烟有害健康哦。”

青年熟练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轻笑一声。

“不过就是身体与愉悦之中做出选择，而我选择了满足了自己的心理需求。”

“感觉您是在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歪理。”樱花摇了摇头，然后放弃似的将引擎盖放下，转头和他说道，“难道还有什么愉悦比身体还要重要的事情吗？”

“……”叼着烟的青年此时看起来有些痞气，淡淡的烟在他的眼前缭绕。“有些东西，确实是优先于身体。”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好比如说……”

“比如？”

樱花歪了歪脑袋。

只见青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

“坦克你了解的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上，在单兵反坦克武器还是罕见装备的时候，你知道那些小米加步枪的可怜人，怎么对付敌方来势汹汹的坦克群吗？”

“第二次世界大战……怎么做……”樱花努力从自己的心智云图中检索出相关的信息，无奈的是得到的资料稀缺以及久远，根本就不知道是否还具有价值。“不过以我来看，用血肉之躯来阻挡钢铁洪流，未必也……太荒谬了？”

樱花尽可能地找了一个不太糟糕的词语。

“当时的大部分坦克，很致命的弱点就是底盘较薄，且履带没有多少防护措施，所以经常出现履带损坏，或者底盘炸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恰恰是一些由木柄手榴弹做成的简易集束手榴弹完成的。“

“可是这种方法并不可行，毕竟这些手榴弹不能百分之一百地落到爆炸点，很难对坦克造成伤害才对，况且，能够投掷手雷的地方，距离坦克实在是太近了，已经进入到了机枪的射击范围了，这样子做风险太大了。”

樱花摸着下巴分析了一会儿，然后小声地否定着自己想出了一套又一套方案——无疑这些方案的死亡率是极高的，作为人形，她的第一准则就将这些方案排除掉了。

第一底层协议：不准伤害人类。

她抬头，便望见青年那诡异的眼神。

“你知道吗？当时就经常有临时组建的队伍。”

这个时候樱花才意识到，那种眼神的意思是什么。

狠厉，以及无情。

“那些叫敢死队，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队伍。”

一种突如其来的冰凉从她的脚底爬到了她后背上，这是一种让情感模块和心智云图都感觉到异常的冰冷。

“他们，为了身后的祖国，为了身后的手无处铁的人，放弃了身体，生命。”

青年深吸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到地上，缓缓地用鞋子碾灭。

“这……”不知道为什么，樱花突然地说不出话来了，明明声音模块并没有损坏。

“他们执行着你刚刚否定的方案，用血肉之躯抵挡着……钢铁洪流。”青年最后深吸一口气，然后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我去四周看看，你现在尝试一下能不能联系到S09区那里请人来接我们。”

“指挥官……”

少女的声音叫停了青年的脚步。

樱花木木地扭动脖子，看向那位背着长布袋的青年。

“这算是愉悦吗？”

“……”

咔嚓——

陈锋又一次点起了烟，头也不回地继续迈步走去。

“那可比抽烟更得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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