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1.CODE：022“The Inexistent Unit”（4）

六、

“……怎么了？我脸上有啥东西吗？”

早晨9点，食堂。查斯特理了理自己的黑色LINKIN PARK体恤，歪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服务窗口后双眼瞪到快赶上鸽子蛋的炊事兵小哥。

“你能……再重复一遍吗？”炊事兵小哥的眼睛瞪得更大，“就……刚刚那句话？”

“三根油条，一杯豆浆，加糖……有什么问题吗？”查斯特有些莫名其妙。

炊事兵小哥仍然瞪着眼。他上上下下把查斯特打量了好几遍，咬咬嘴唇，“真是神奇……”

“咋？”

“蓝眼睛，白皮肤，一个标准的白人面孔在我面前说标准的中文，还带点贵州口音？是我见识太少还是世界变化太快？”

查斯特抬手指了指旁边，“你咋不纠结那家伙呢。”

两步开外的另一个服务窗口，顾叶刷过ID卡，朝服务窗口的炊事兵递过了餐盘，蓝色组纽捆扎的乌黑马尾辫在她纤瘦的背脊上扫来扫去。她仍然穿着昨晚睡觉时套上去的帽衫，搭配上一条黑色的运动紧身短裤，修长纤细的双腿白得几乎透明。

“她好歹长着副亚洲人的面孔……”炊事班小哥一边拿出油条，切碎，放上餐盘，递给查斯特，一边嘟囔。

“再帮我拿瓶酸奶，哇哈哈的……难道我就没长着部分亚洲人的面孔？虽然很像但是混血和百分百白人还是有区别的好吧……”查斯特从餐盘上拿起一块油条塞进嘴里，“难不成还真像网上说的那样，只有欧美人才能分清楚俄罗斯人和美国人，只有亚洲人才能分清楚中国人和日本人？”

“那不是事实吗？”

“哪门子的事实？”

“反正我是分不清俄罗斯人和美国人……喏，就像你身后那个。”

“我身后？”

查斯特咽下口中的油条，转身，结果差点和一个左右手都端着餐盘的家伙撞个满怀。

“嘿，小心点，伙计。”

那人操着一口标准的德克萨斯口音，身材稍稍有些魁梧，反戴的灰色鸭舌帽下湛蓝色双眼烛火般闪亮。和早上洗完澡随随便便翻出便服就套着穿上的查斯特不同，那家伙规规矩矩地穿着军队公发的深蓝色T恤衫，“75th RANGER”标志亮闪闪地印在左胸。

查斯特转回头斜了炊事班小哥一眼，“看到没，这个就是标准的美国人。”

“有什么标准不标准的，新来的吗，小老弟？”鸭舌帽用手肘捅捅查斯特，他的两个餐盘内容相同，清一色的牛肉汉堡、薯条、番茄酱，“这支部队可没有国界之分，和我们一起坐吧。”

“诶？”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查斯特有些招架不住，“那个，我先得找找我的搭档……”

他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四处张望，结果一眼就看见那束乌黑马尾辫被一个金色短发推着拉着穿过过道，坐到了一张离自己不远的方形餐桌旁。那个金色短发紧挨顾叶坐下，她刚坐稳就开始朝这边招手，“嘿！两个帅哥！坐这来！”

鸭舌帽给查斯特使了个眼色，“走吧。”

说罢他便迈开腿朝那张方桌走去。查斯特跟上他的步伐，“她是你搭档？”

“更进一步，”鸭舌帽神秘一笑，“她是我的女朋友。”

刚走到方桌前的查斯特蹬地一下站住了，“这么秀的吗？”

“正常操作，坐下，坐下。”

鸭舌帽放下餐盘，把其中一个推给桌对面的金色短发，顺便还从那个餐盘中抢走几根薯条，“介绍下，这位是‘捕猎者’，美国陆军第75游骑兵团游骑兵直属侦察连狙击组狙击手，我的搭档。记住了，她是我的，别对她有非分之想。”

“你好你好！”“捕猎者”站起来朝查斯特伸出右手。查斯特坐下来，有些迟疑地把那只纤细的手握住，结果瞬间就听见右手骨节传来了咔擦几声。他转头看看鸭舌帽，那货正在咯咯咯地笑着。

“欢迎仪式，她的日常，习惯就好。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手都差点给她扭断。”鸭舌帽瞟瞟查斯特的餐盘，顺走了里边的一块油条，“这个中国的……油条，吧？味道不错。顺便，我是詹姆斯·瑞克，原美国陆军第75游骑兵团游骑兵直属侦察连狙击组观察手，和‘捕猎者’是三年的老搭档了。”

“你们交往了三年？那就很正常了。”查斯特左手拿起纸杯装豆浆喝了一口，“要是真的三天你就能把一个妹子泡到手那我肯定要向你取经。”

“诶，奇怪，你不疼吗？”“捕猎者”看着面无表情的查斯特，有些诧异。

“面瘫，我的日常，习惯就好。”查斯特抽回手，握拳，再松开，右手手掌又是咔咔几声，“查斯特·L·雷切利斯，海军特种作战研究大队。”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油条。

“海豹啊，哥们，难得。”詹姆斯正在大嚼他的汉堡，“我们以前和海豹10队共事过，他们相当专业。”

查斯特叹了口气，他已经懒得给每一个人都解释一遍DEVGRU和Navy Seal之间的种种差别了，“我倒是没怎么和陆军接触，来这儿前我被部署在尼日尔，负责接替之前在那儿的绿帽子。”

“绿帽子？这称呼不错。”“捕猎者”戳了戳她身边的顾叶，“小老姐，轮到你了，你也说说话啊，别老是闷着。”

相比“捕猎者”的热情，顾叶表现得相当冷淡，她甚至连头都没抬，“顾叶，陆军作战应用大队。”

说完她继续安静吃面条，宛如一块毫无感情的坚冰。查斯特看着顾叶稍稍有些发红的右手，“你不会也把她的手也扭了吧？”

“没，没，咋会呢？”“捕猎者”立刻眼角斜上40度哼起了小曲。但就在下一秒，她的脸突然红成了熟透的苹果，查斯特低头望望，她鼓囊囊的胸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只白净的手掌，同时，一个娇小的身体猛地从“捕猎者”身后冒出。

“啦啦啦！果然还是你的胸揉着比较舒服！”

“混蛋！大清早就袭胸的吗！”

“捕猎者”一边红着脸挣扎一边也向那人的胸部发起了猛攻，桌对面的詹姆斯默默扶起了他的额头。

“这地儿每天都这么有福利的吗。”查斯特抽出纸巾，擦了擦淌到桌面上的鼻血。

“并不总是，”詹姆斯仍然扶着额头，“至少在一星期前凯特·杰伊斯没来这儿时不是这样。”

“凯特·杰伊斯？”

查斯特把纸巾揉成团，塞进鼻腔，“你说的是那个服役三年拆了九百多颗炸弹的神级EOD（爆炸物处理组）？就是她？”

“你知道她？”

“哇，你知道我啊，我那么有名的mua？”凯特抬起头，两眼瞪得大大的，被她压在身下的“捕猎者”疯狂地扯着她的腮帮子，硬生生把她的瓜子脸扯成了球。

“能不知道吗，我有个朋友，海军的，他也是EOD，拆了快十年炸弹，听到凯特这战绩他立马就跳槽了。走之前还一直跟我们叨念‘NMD一个二十一岁的娘们拆的炸弹都比我多我混不下去了’……”

“真是遗憾……那他现在去哪了？”詹姆斯不扶额了，撑着头问。

“去陆军当炮兵了，现在在叙利亚整天放炮，他说他要把以前拆的炸弹都炸回来……”

“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EOD，多了一个炸逼……希望我们打起来的时候不会遇上他……”

撕了半天的凯特和“捕猎者”终于结束了她们的战争，爱闹腾的小个子终于安安稳稳地坐下开始吃东西，“捕猎者”也终于有机会对查斯特刚刚的所说发出几句吐槽。

“说起来，”查斯特看看一旁的詹姆斯，又看看桌对面的“捕猎者”，“捕猎者不是你的名字吧？你的名字叫啥？”

“呐，这个嘛……关于我的名字……”

“捕猎者”挠了挠头，微笑着把脸凑到查斯特眼前，同一时间，冰冷而坚硬的物体抵住了查斯特的下巴。

“啊勒啊勒，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代价是我得杀了你哦。”

刻意卖萌般的语句听起来却杀气腾腾。顾叶放下筷子看着“捕猎者”，詹姆斯和凯特也放下食物，把手搭在了桌上。

但查斯特仍然是那张亘古不变的扑克脸。他旁若无人般拿起自己餐盘上的瓶装酸奶，插上吸管，直视“捕猎者”的蓝色双眸中不带有一丝一毫恐惧。“捕猎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还是深吸一口气，

“说吧，你怎么选？”

仍然是杀气腾腾的语调，但是明显底气不足。查斯特吸溜一口酸奶，“你也玩彩虹六号？加个好友。”

“你是直男吗？？？”“捕猎者”立刻拉下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凯特和詹姆斯放下搭在桌上的手“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查斯特叼着吸管，“钢铁直男，谢谢。SMOKE我不经常玩，他骚话太多了。”

“捕猎者”无奈地抽回了抵住查斯特下巴的物体，一把没装弹匣的黑色SIG P227手枪。她鼓起腮帮子，“明明觉得这句话很帅的说……”

随后她马上又绷起了脸，“不过关于我的名字……”

她把空枪对准查斯特的头，做出开枪的姿势，口中发出“砰”地一声，

“你最好还是别问。”

“女生的秘密吗。”查斯特摊手，“不问就是了，只是觉得你把自己的名字作为秘密超奇怪。”

“艾玛，老兄，我差点以为你不懂这个梗要和她干架了呢。”詹姆斯拍着查斯特的肩。

“你当我是10后小屁孩还是80后老古董？”

“阿嚏！”

简报室整理情报信息的雷克尔·莱尔斯上尉猛地打了个喷嚏，强烈的气流直接把他眼前一叠资料卷到了地板上。参谋长阿道夫·卡多林少尉弯腰将资料捡起，“咋的了这是？感冒了？”

“不是，总感觉鼻子痒痒，好像有人在说我坏话……”

“谁没事干了说你坏话？”阿道夫戏谑道，“调戏亲朋好友都来不及谁关心你个八十年代老古董啊？去打打最近比较火的游戏，或者看看电视剧，看看动漫，兴许你能和年轻小伙子们有点共同语言……”

“你是不是太小瞧那堆年轻人了，”雷克尔一脸幽怨，“00后还好，95后那群小兔崽子的思维能从地球跳到火星再从火星跳到海王星，我甚至都没尝试去追过，因为根本追不上。”

“阿嚏！”方形餐桌上一整狂风骤雨。詹姆斯懵逼地左看看右看看，“捕猎者”也揉了揉她的鼻子。

“连打喷嚏都那么同步，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凯特在一旁嘴欠。

“捕猎者”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把剩下的薯条推过桌面，一半给了詹姆斯一半给了查斯特，然后揪着凯特就往食堂大门拖。凯特拼命挣扎，“喂！我的汉堡还没吃完呐！”

于是“捕猎者”又倒回来拿走餐盘里的的汉堡强行堵住凯特的嘴。在查斯特的懵逼之中，俩人已经风一般消失在食堂大门处，就像某只来无影去无踪的五速无头怪。

桌对面只剩下了埋头吃面的顾叶。

“反应那么大？”查斯特有些震惊。

“她只是还没准备好。”詹姆斯开始享用“捕猎者”推过来的薯条，“我跟她说过很多次，关于结婚这事，她老是红着脸说要等她考虑什么的，要看我表现，还不准我见她父母……”

“也许就是她父母有点不太赞成，这个说不准。”

“管她呢，”

詹姆斯打了个响指，接着邪恶一笑，

“慢慢来，总有一天，坚冰会化成水的。”

“坚冰……也会化成水的……吗。”

查斯特歪头看向顾叶的脸，冰雕般的素颜下是那对赤红色双眸，犹如在坚冰中燃烧的火焰。

“也许吧。”查斯特托腮。

“顾叶，2000年生，出生日期不详，17岁之前的经历是一张白纸。在CAG服役期间表现优异，但与队友配合意愿不高。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提交申请自愿加入‘第0梯队’的人……我有漏掉什么吗？”

与此同时，简报室，阿道夫·卡多林甩开封面上贴有顾叶照片的简历本，然后把双手揣进裤兜。她的身后，两名全副武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空中突击部队军官正拿着个人终端商讨突袭路线与撤离路线，张烨和张博强也伏在完全展开的便携地图上，用红色马克笔画线画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详。

“你想说什么？”

雷克尔背靠全息板点燃一根香烟，深深吸了几口。

“让她加入一场高度机密的行动，你觉得合适吗？”阿道夫压低声音，“一个没有过去的家伙？”

“至少她待在三角洲的四年表现得挺好。”

“凭这四年你就能判断一个人吗？”

雷克尔弹弹烟灰，“特种作战部队给我们上的第一课，不要相信任何人。认识那么久你应该知道我的行事风格。”

“是的，我知道，但是这一次绝对不符合你的风格。”

“偶尔也得破格一次。”

香烟已经烧到了底。雷克尔顿了顿，“我们是最接近黑翼的一伙人，但我们与黑翼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选择了希望。”

阿道夫沉默了一会，“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得注意，她绝对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能信任她。”

“信任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需要信任她的也不是我，而是她朝夕相处的队友。”

“毕竟，我们不过是多愁善感的短命鬼而已。”

雷克尔最后补上这样一句，然后转头面向简报室内的所有人。

“准备好了吗？”

“是的长官。”两名中国军官与张烨张博强都站的笔直。

雷克尔深吸一口气，“下达一级战斗警报。”他把余下的烟蒂猛吸一口，然后按进沙盘旁的烟灰缸，压灭烟头上所有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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