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下起鹅毛大雪,绝**子的心情并未清减,皑皑雪色下,她与这雪相得益彰,犹为美丽。
她身着白衣,远看去天地间唯有一白。
她手提一杆苍苍青色枪,兴许是给予女子挥舞的缘故,枪身比一般的来的纤细些,锐利多鲨齿般尖牙的枪头寒芒毕露。
“大雪封山,山路难行。”
女子身后跟着一位老儒士,提着一个酒葫芦,倒头一口灌下。
“总要走,什么路都给我大姐走了,我这做二妹的就不太让人稀罕了。”
女子话语爽朗。
“你这做二圣女的,不由大圣女为你当马前卒,又怎么能吃下一份基业。”
老儒士板着脸教训道。
“这也是个道理,大姐为我先行一步弄下四妹,我这做二妹的,没有不弄下大姐的道理。”
唐伊晃了晃枪头,轻声道。
“弄下?不是斩草除根?”
老儒士又灌了一口酒。
“作女子的总要文雅,打打杀杀多不好。”
白衣唐伊故作媚态。
老儒士差点喷她一身酒。
“你说这话,想气得死你枪上的人再死一次?”
老儒士无奈道。
二圣女手上之枪,名曰将方,至今为止已染上三千四百条人命。
其中近四成四肢肢解如五马分尸,经脉断裂七窍流血者还是少数。这等残忍手段,足以让不碰血的书生吐上几个来回,连知情的老儒士每每想起那血腥场面,都不禁腹部翻云覆海。
只是唐伊这天杀的嗜好没几个人知道。
而她因赏识的士子被辱骂,独身杀了辱人者一家上下四十口的事,更是只有老儒士和她知晓。
“枪名将方,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将方将方,为将之方,不杀上万人怎够?”
唐伊随手折下路边的树枝,抖落枝上霜雪,雪没有落地,而是绕上枪尖,如女子翩翩起舞。
“杀万人算什么本事?真明主该御万将,天下之事尽在胸腹中。”
老儒士教训道,一副诲人不倦的姿态。
唐伊却没多少耐心,反驳道:
“御万将,你个老东西倒是会说,现在哪里有万将给我御?我寻思我手下的真正信得过的,也不过两只手,勉强比大姐多点,可哪里够用?这两只手里有五个不算东西,三个算半个东西,你我勉强算个东西。”
老儒士涨红一张老脸,骂道:
“竖子!”
“你骂什么?我可是在夸你,夸你还不情愿?!”
唐伊晃了晃枪,绕枪尖飞舞的碎雪无声落下。
老儒士冷哼一声,喝了口酒,半句话不说,显然是话不投机。
走了一大段路,踩过不知多少雪,唐伊目视前路,忽然问道:
“咱们这趟去苏家,应该是能拉上个几万人用用的吧?”
“大圣女这偏房子弟,生母身份低微,无权无势可用,纵使拉拢起三小姐原来的人,也不见得那些人会忠心耿耿。毕竟你的天赋与家世更胜一筹。”
老儒士扳起手指,没好气的继续补充道:
“得亏你生的好,妈是北洲第三门派的副掌门,死去的爹是当今圣主的亲弟弟,原本的副圣主。爹早死,妈那边疼你,必定是全力支持你的,你妈的爹也就你爷爷又是苏家的人,两年前进了棺材,但影响力还在。苏家本来是苏衿的板上钉钉的支持者,现在苏衿没了,投资你也是应该的。”
“这么说,只要我不早死,安心躲在幕后,就是板上钉钉的圣主了?”
唐伊开玩笑道,大雪乱下,却一点不沾其衣,腰带上的羊脂美玉环玲玲作响。
“哪有这种天掉馅饼的事!征讨南洲已成必然,大圣女在此役建功立业,树立威望,到时候苏家这种企图左右逢源,四处投资的墙头草肯定第一个反,你想想,这个仗着天狐媚姿到处嫁女的,哪里不是墙头草的料?为了明哲保身,先砍你个半死,再卖到青楼都是小事。”
老儒士冷眼道,白衣唐伊毫不在意,枪尾着地,随手挑雪起,渐渐成雾。
前路因这点雪雾变得更朦胧醉人。
“路这么多,大姐走了很多条,这些年与我争权争势的一直是她,四妹不过是她的障眼法,四妹本来的派系能这么早就有个雏形,她的功劳也不少,你说我四妹怎么这么傻呼呼的,能以为大姐真的是无私奉献,实际上,大姐一直在以她的名义为自己做嫁衣,四妹一没,原来的势力就到她手上去了。”
唐伊语气里笑意浓烈,对于这从小一起长大的苏衿,她没有多少好感,
“这么多年大姐还给我泼了不少脏水,还好我喜欢杀人的习性没被她知道,不然有够麻烦的。”
老儒士啧啧道:
“宗里嗜杀的魔头不少,肯定有对你青眼相加,今天认识,明天结拜。”
“后天同床。”
唐伊毫无一点女子该有的羞涩。
老儒士甘拜下风。
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时辰,从二人入山到现在仍在下,雪铺地如铁冷冽。
将方枪尖向天,唐伊提枪快步,天地大雪漫漫。
前路漫漫。
唐伊回头笑问:
“我为明主,可一眼望穿前路否?”
“问天。”
老儒士没当回事,只当主子来了发疯的性情。
“天不答如何?”
“问地。”
老儒士倒了口酒,这会有些迷茫,似乎主子认真了。
“地不语如何?”
“问自己。”
老儒士这次站定身形,郑重回答。
“不对。”
唐伊摇头否认,她转头看向前路。
老儒士等待答案,静静等待,半句话不说,心中渐起热血。
唐伊稍吸了口气,笑道:
“问你娘。”
老儒士想把她踢死。
他默默灌酒,决定接下来半句话不说,一点也不搭理这绝**子。
白雪白衣,唐伊提枪向前路走去,只留下一句,
“大姐走的路多,再让她多走一条……”
她顿了顿,声音很快消逝在大雪中,
“死路。”
路漫漫。
遥远且漫长。
她在寻找一步登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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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的客栈里,二人来了长商城两天,苏衿在这期间又排除掉了何家,五大商家里只剩三家。
“涂家和袁家虽然都是在排挤中小商家,但似乎袁家的行径更偏激点,涂家以货压人,袁家不仅以货,还对这些中小商家骚扰不断,似乎有点…….”
苏衿盯着那宣纸上的袁字,轻声说道。
陈亦走到她身边,道:
“不管怎么压人都好,哪一家对长羽宫最有利,长羽宫便会扶植哪一家,哪一家会威胁到长羽宫的地位,长羽宫便会压下哪一家。长商城大抵是这个局势。”
“嗯。”
苏衿轻声应答。
那双艳丽的赤眸,目光落在郭家上。
五家里,郭家的态度最为暧昧,对于中小商家,一直是择优扶持,而那些产业不优,又于郭家无利的,从来都是毫不理会,不管如何登门送礼,求天求地,在这五家里,郭家无疑表现得最为商人,一斤一两的生意斤斤计较。
按理来说,郭家这样做倒是有点让人生不起疑心,既不如林家般急功近利,也不如袁家般对商人大肆打压。
苏衿心里暗暗对郭家多留了分意。
她收起宣纸,转头看向陈亦,他坐在书桌前,静静地处理谍报。
暂时没什么思路,苏衿走到他身边,刚想找些什么话题,却是陈亦先开口道:
“你们天魔宗三位圣女,除了死去的三圣女燕子,大圣女的情况我大抵了解一些,不过对于二圣女我却半点不知道。”
苏衿拉来一张椅子,轻轻落座,知道他在打听消息,自己也没保留的打算,直接道:
“我跟她关系不太好。她离开四姐妹一同住的院子后,了解到的情况多是道听途说,她喜欢眷养些…小相公……”
“小相公?”
陈亦一时疑惑,不算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大抵是十四左右的俊雅少年,她极度宠爱,自己的府院里一共三百五十多间房,门中的人猜她起码有两百多个小相公,她也不怕人说,带着小相公出门的情况不少。反正她的好色…基本是全宗皆知的。”
苏衿脸不红心不躁的简单交代这些,想了想,补充道:
“尽管如此,她并非沉迷其中,建功立业的事干过不少,而且每逢大事她身边总有一个六十岁模样的老儒士,二圣女唐伊能够势大,估计那老儒士的功劳不少。”
“原来如此。”
“或许可以用美人计,往二圣女那吹吹枕边风,今天是天魔宗的人,明天就成长羽宫的人了。”
赤眸女子看了看陈亦,调笑道,
“你投奔过去,她就算再喜欢小相公,也能捏着鼻子转转口味。”
陈亦笑着摇了摇头,道:
“该是你女扮男装,求一场姐妹情深的好戏。”
苏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陈亦转过头,检查着手中谍报。
这时,赤眸女子凑他耳边小声道:
“她的本命法宝是枪,你也有,两人切磋切磋武艺,想来不错。”
陈亦挪了挪椅子的位置,离她远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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