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颓废

他，曾经是一名上班族。

没错，曾经…………

那一天还是一如往常，他一个人待在狭小又脏乱的公寓房间里面，手中持有的是一本外国文学的翻译版，至于是哪一本他就不知道了，对他来说看书也算不上兴趣，只是消磨时间的手段而已。

每日每夜，千篇一律的机械式无聊生活一点点的扼杀着他这个人的感情丰富度，自己没有做为个体的思想，只是迎合着社会这个群体的需求在运作。

但那样又有什么不好呢?他并不是特别的人，社会上绝大多数的人不都是这样吗?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说着自己不喜欢的奉承话，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所谓的成长，步入社会，成熟的应对……说穿了就是妥协和放弃，对比自己厉害的人客气，对比自己弱势的人施压，藉此得到更好的环境和空间。

不树敌、不谄媚…这种高贵的生活方式，只有本来背景就厉害的家伙适用，普通人要是不去压缩他人的生活空间，自己的生存空间便会遭到压缩，就这么简单。

这是每个社会人士都要有的基本能力和认知，也就是说，已经当了三年上班族并且迈入25岁的沈莫肯定也是个老练的社会人士…吗?

并不是，凡事都有着所谓的例外，比如说社交障碍之类的……

「之后要怎么办?」

是的，他已经被开除了，就在今天的下午，因为让重要的客户流失，公司以免职作为对他的处理，虽然名义上是有可能复职，但最近公司本来就在裁员，别说让他复职，恐怕连新进社员都不会招募吧。

从小的时候开始，他就是一个无法融入群体里的人，因为他看不懂所谓的氛围，每当周围的人对他说：你稍微看看周围的眼色阿!!

他都倍感压力，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去感觉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东西。

小学时，一位班上的学生要转学了，老师要大家都上台说两句道别的话，这个时候他就发现了很奇怪的状况，为什么明明很多和那个同学都不熟的家伙，居然能够说出那么多感想，有的甚至还流出眼泪?

直到换沈莫上台的时候，他因为和那位要转学的学生根本不熟的缘故，所以就这么在台上清楚的说：老实说，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说了这话的时候，不止同学们瞪着他，连老师都非常生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好像自己是一个外星人混到了人类社会一样的感觉。

也没必要说的太复杂，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的察言观色能力基本为零，虽然他各方面都是挺优秀的人，记忆力、理解力、学习能力都是中上等，但不会的东西就是不会，就算他学了再多社交技巧都没用，因为察言观色是所有交流的基础，没有这份能力的话说什么都白搭。

对他来说，社交这种东西比一般人来说要耗费更加大量的精神力和脑力，他不讨厌和人在一起的感觉但是……他更喜欢一个人，因为和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让他产生很大的压力。

他并非没有感情，倒不如说内心的思考活动还是挺丰富的，只是无法简单的表达在脸上，因为他天生就是扑克脸。

他常常会把一些当下不该问的问题直接说出口，配上他那张脸，总会让人觉得这家伙在嘲讽自己。

即使是这样神经大条的他，在完全无法融入大众圈子的情况下生活了20多年，依旧被压力折磨得苦不堪言。

加上被开除的打击，使他的脑子也没办法很好的去运作，先是在家里面看了一会儿书，随后就这么睡到了晚上，醒过来之后更是跑到了家附近的酒吧酗酒了起来。

和每天都需要藉酒来维持心理安定的上班族比起来，他算是非常自律，正常情况下是烟酒不碰，但今天的这种情况，他也不免想要借酒浇愁一番。

喝了一点酒之后，沈莫开始回首自己的人生，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成就。

学生时代的朋友早就没有连络了……恋人也没有……家人早就死了……他是由公立的孤儿院养大，在初中毕业之后就一直半工半读念完高中和大学，后来直接步入社会。

每个成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想要回到过去的想法，但沈莫却没有，因为他的生活一直都是这么的无趣，一点值得缅怀的部分也没有。

当然，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大家在听到他的经历之后，几乎都会以为他这别扭的性格是因为过去的心理创伤所导致。

但他自己很清楚，他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

「活着好累阿………」

要不要干脆就这么去死呢?反正这个世界上多我一个，或是少我一个也不会有任何的区别，而我的死亡也不会让任何人痛苦，甚至还能为报章杂志提供一天左右的话题。

开玩笑的…虽然人在悲观的时候总会想着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真的会去付诸实行的也没几个，毕竟大家都很怕死，包含沈莫在内。

反正也就是低潮期的负面思想罢了，喝个烂醉，今晚回家睡个觉就什么都解决了，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吗?

他的性格很别扭，硬要说有什么唯一的优点，就是受到打击也会很快恢复过来吧?明明思考方式很消极，行为却很积极的一个矛盾的家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喝的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酒吧，走路的时候连脚的知觉都基本上没有，这是他第一次喝到如此烂醉。

想必就算是感情单薄的他，今次的打击也不小吧，因为他也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失业的话基本没救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靠打工来度过。

「咕……头好痛，呕!!」

一边扶着头，他在后巷靠着墙壁吐了出来，倒流而出的胃液和酒让他的喉咙有着灼烧感，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是吐了一阵子之后，他也微微清醒了一点。

这种状态下要是硬走回家，搞不好会遇到交通事故，考虑到这种状况，沈莫便没有急着走了，在巷子的地面上坐了下来，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之后，用袖子随便的把嘴角擦干净。

「休息一下好了，等酒醒了再回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在巷子的角落休息着，在眼睛完全闭上前，他看到了几只蟑螂在附近的水沟的缝隙中躲藏着。

这让因为喝醉而变得有些多愁善感的沈莫联想到了自己。

普通人就和蟑螂一样，不是特别强大、不是特别的突出，但却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和适应力，哪怕只有一点点缝隙，也想要钻进去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么既不强大又没有适应社会能力的自己，恐怕就连蟑螂都不如吧……一边这样想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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