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灵魂信号塔

走出电梯的瞬间，陈风铃只觉得视野豁然开朗，满目仅剩黑沉的夜色，头顶点缀着点点星芒、带着些许橙色的夜幕也仿佛只要伸手就能掀开，看到被光污染遮掩住的璀璨星河。

高楼天顶的夜风比预想中的要大，把陈风铃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头丹红的丽发，脑后马尾如同点燃的火束般随风晃荡。

这近一个月来的逃窜生活，令她下意识地就想重新戴上兜帽，身旁却传来了一个明快的女声：

“哇，好漂亮啊！”

陈风铃愣了愣，看到一双纯净明澈的眼眸，里面带着纯粹的赞美。

江雪钰已经自顾自说起来：“你这头发是天生的吗？我一直想去染发，改变下风格，但黄发太普遍了，其它颜色一时拿不准染什么好......现在觉得红色挺好看的，你有推荐的理发店吗？”

对方这一通自来熟的叽里呱啦让陈风铃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对方似乎带着种让人亲近的魔力，所以她很快平静下来，摇头回道：“我这红发是天生的。”

虽说在如今奇人怪族行走世间的当下，区区红发并不令人出奇，然而像她这样艳丽如火的秀发，仍然惹来了一些非议——比如猜测她是什么种族的混血儿，或是种族主义者口中的‘显眼杂种’。

即使这不至于为她引来欺凌——在她把路边遇到的力量型能力者流氓揍成饼后，学校内就少有人敢招惹她了，而她也因此而开始收敛力量——，但加上她本就趋于内向的性格，些许隔阂还是存在的，这也让她朋友很少。

“咦，这样啊。那我推荐你个理发店吧，那里的头皮按摩是真的舒服。”江雪钰毫不在意继续叭叭，在其他警官面前她只得保持内敛，好不容易遇到个同龄人能敞开了讲，“真想找个机会去做个spa，但我又听说会有点疼——啊找到了！魔力聚合装置。”

对方话题的跳跃性让陈风铃一愣，不过转而反应过来，顺着她的指尖看向天台一侧，发现了一台发着亮光的奇特的银色制品，在被深沉夜色包围的天台中极为显眼，只不过刚才因为角度问题，才没发现。

这台造型独特的银色制品，一米多高，通体银色的圆柱形外壳上带着精美的镂空花纹，内部的炽白亮光透过轻薄的外壳就变成银色，某种仿佛水银的液体在这些镂空花纹上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流动，每到一个关键节点，都会使它银光一暗，随后又是一亮，仿佛正在呼吸一般。

这台宛如某种前卫艺术品，或是未来科技产物的装置，即是结合了精灵工艺和现代科技的魔法制品——魔力聚合装置。

其实在这台核心周围，还伫立着四台高达三米的大型装置，主要是起到扩大收敛汇聚魔力元素的范围、引导魔素汇入指定房间，增强稳定性以及精准性等辅助作用，只不过并不发光，暗沉的外壳让它们像是四个影子般融入夜色。

在装置旁边，还伫立着一个水塔——美名其曰使水源也富含魔素，但其实毫无科学依据，钙镁元素倒是有可能。

两人快步靠近过去，江雪钰按照来之前被教导的那样，从肩包内掏出一把三棱柱样的事物——这是预先知会过酒店老板拿来的钥匙——，插入魔力聚合装置顶端中心，钥匙底部和那些镂空花纹完美嵌合在一起。

一扭动，圆柱顶端流动的光线一顿，随后在上方交织成一块光幕，显现出交互界面，这看得江雪钰不由嘟囔道：“真是高科技呢。”虽然她在治魔院那里也看过不少了。

然后她再滑开钥匙侧方的嵌片，露出一个接口，掏出一个U盘模样的事物插入其中。

她伸手按了下贴在右耳内部，那里有块小突起，是伪装成肌肤颜色的耳机，问道：“老翁，接下来只要开启外部网络连接就行了吧？”

这块警方提供的耳机江雪钰和陈风铃都分发有，年峻则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粘贴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种一听就是胡说八道的理由为由，拒绝了。

一道听上去像是干练女性的沉稳女声说道：“对，这种傻瓜机的界面应该跟平板差不多的，你看看右上角有没有信号标志？按下那个，然后接下来让我远程操控断开魔素向楼内的运输，反向涌出，就该你发挥了。”

江雪钰依言找到了信号标志，按了下去。

这时，老翁的声音又从耳中传出：“那两名坐电梯上来找你们的敌人我顺手帮你们解决了，接下来你们只要安心施法就好了。”

本来担当守卫，略带紧张的警戒着电梯口的陈风铃不由一愣，疑惑反问道：“解决了？”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老翁”不是只提供远程技术支援的吗，上来的两人中，有一人还是嵌合体的，她是怎么解决的？

“嗯，其实我还有一些‘机器小帮手’，控制它们进入电梯间破坏物理制动装置并修改系统，让电梯高速上升下降，让他们免费享受跳楼机的快乐，反复几次后就兴奋得再起不能了。”

这听得两人都是一愣一愣的，还是陈风铃先反应过来忍不住问道：“等等，但你这样不会暴露了吗？”

“没事，兔头那边的声势估计比我还大。”

由于江雪钰和陈风铃中途停下，等到年峻解决完下层的嵌合体后，再通知她们继续向上，所以在年峻进入餐厅时，她们也才刚进入天台。

“他那边没问题吧？”“师傅没事吧！？”

陈风铃和江雪钰立即同声发问，只不过陈风铃因为对年峻的实力有自信，所以询问的是事情进展，而江雪钰还保留着“博闻强识的侦探”印象，所以担心的是他个人安危。

“他没事。至于会不会打草惊蛇，电子通讯手段我是都封锁了，都如果有其它魔法手段我就没法子了——得了，魔力开始回流，大鹅你尽快开始工作吧，这才是今晚的主要目的。”

不得不说，老翁这沉稳女性还是挺让人信赖的，就是这一口一个大鹅的叫得江雪钰都以为自己义警名就是“大鹅”了。

老翁小声反驳了句：“能不能别叫我大鹅啊，听起来好土哦......”

“那就叫你小花吧。”

“......那还是大鹅吧。”

下一刻，两人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魔素气息井喷而出，一时间天台四周的魔素浓郁得宛如实体，如果是普通人在这或许会感到窒息，但对于身体基础非凡的两人来说，却是精神一振，全身的每个细胞仿佛都在欢呼雀跃。

江雪钰赶紧按照年峻的教导，凝聚精神，双手在半空中如编织般舞动，攫取周围的魔素织就出一只只翩翩起舞的银蝶。

这个“魔力编织”并非法术，而是一种技术，能让人赋予纯粹魔力以各种形态展现，并且因为可以直接编织空间中弥漫的魔素，所以还能避免消耗自身魔力，就是极耗精神。

这个技术对于一般的法师来说作用不大，但对于这些灵魂强大的天赋能力者来说，却不失为一个实用技巧。

就像江雪钰之前运用“魂灵分化术”把自身的灵魂之力分散注入到这些银蝶上，再通过“真视之眼”就能把它们化为一个个侦察兵一样，但其实这还真是最基础的应用。

由于灵魂之力只是灵魂延伸出来的一种力量，并非真正的对灵魂进行分割，所以不用担心伤及灵魂本源，能够逐渐恢复。魂力其实近似精神力，只不过更接近灵魂本源，多数情况下，只有灵体、天赋能力者和高阶法师才能轻松运用。

这个在多种技术交汇下构成的“分魂灵侦术”的高级分支，可不仅仅只是区区百米内的侦查那么简单......

随着一只只翩舞银蝶生成，江雪钰的手法也就越加熟练，速度更快，最后她甚至居然无师自通了‘一心二用’的能力，延伸出多个精神触角，同时编织起几只银蝶，不一会儿，她身边就出现了一条在空中流动的银蝶河流。

江雪钰身形一晃，精神衰竭得险些摔倒，守护一旁的陈风铃赶紧上来扶住她，从她的包里翻找出一瓶精神药剂，掀开盖子给她喝下。

在带着西瓜味的清凉液体灌入喉咙后，强大的现代工业产品立即生效，江雪钰这才缓了过来，跟陈风铃道了声谢，站稳身体。

陈风铃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皱眉道：“你这超量了。”

江雪钰笑了笑，说道：“区域那么大，多弄几只精准些。”

陈风铃一阵默然，知道这个少女其实肩负着重大责任，今晚的嵌合体都要交由她来探查，虽然在来之前林警官她们就安慰过她，但若真是漏了一只，恐怕她还会把它们造成的危害算到自己头上，暗暗自责。

陈风铃能理解对方的心情，然而从耳机中传出的老翁声音却冷淡地打断了两人的臆想：“需要制造多少只银蝶，是兔头根据你的实力以及探查区域范围跟我一同计算出来的，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我们。你这样制造过度，即使能提高精准度，但要是你提前倒下了，那又有什么用？”

虽然语气平淡，但里面的指责还是让江雪钰愣了愣，最后张了张嘴，只是黯然道歉道：“对不起。”

陈风铃看着黯然神伤的少女，刚想帮她说几句好话，老翁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的天赋和实力却远超我们的计算，这也是我刚才没叫停你的原因。我刚才的话只是想让你明白，不要自己一人逞强，还有我们在。

“而你现在，因为做得超乎我们想象了。干得不错，大鹅。”

江雪钰一愣，随后高兴和不好意思的表情浮上脸颊，一脸傻笑：“嘿嘿。”

“那么，让这些蝴蝶起飞吧。”

“嗯！”

江雪钰使劲点了点头，双手一挥，在空中流淌的银河顿时散了开来，无数银蝶身形下坠，纷飞奔往各地，为地面的混乱带来驱离黑暗的希望明光，和下方的文明灯火交相辉映，融为一体。

这些灵蝶将会一直前飞，知道编织它们的魔力耗尽为止。

江雪钰早已断开了跟这些灵蝶的联系——实际上她也做不到一下子跟这么多的灵蝶相连——然而她却依然能收到灵蝶的反馈，主要原因在于她借助着身周浓郁的魔素，把自己的灵魂之力如同信号般传播出去，接触到灵蝶，再通过灵蝶身上预设的反应机制反馈回来，而在其中，地面无数掠过的灵魂信息就跟着反馈回来。

若是按照正常的接收方法，如此庞大复杂的信息会恐怕会直接撑爆江雪钰的脑子，但是由于她预先运用灵魂之力，为自己设定了只接收特定的灵魂信号——多重灵魂糅合在一起的灵魂信号，在治魔院的这些天，她已经能很好的区分出来——这才免去了爆头的危险。

这个被年峻随口称为“灵魂信号塔”的法术，正是利用灵魂进行侦查的高阶应用延伸，实际上跟上古时期法师们大范围侦查区域内法术波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呆在城内的嵌合体，在江雪钰的灵魂感应中，将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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