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回溯的意志

21.回溯的意志

两只魔兽朝着漆黑的深渊飞快地坠落……

不一会儿，下方就传来了无数枪尖锋利的闪光，宛如一道道闪电在冥河之中流动，四周都是一片无尽的黑暗，血红色的窗口、飞快下落的平台、诡异跳动着的奇怪影子……一幅幅地组成这黑暗深渊之中令人心悸的光景。

在那被黑暗覆盖的无数尸体之上，究竟埋藏着多少罪恶呢？

黑骑士沉重的身躯比艾兰下落得更快，它拼命地扭动着庞大的身子，可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避免坠落的命运。眼看着下方的光亮在逐渐扩大，不一会儿，万花筒般交错的死亡黑枪就出现在了两人的下方……

“可恶啊啊啊，没想到为永生而献出一切的我有一天竟然会死在这种憋屈的地方。”黑骑士发出沉闷的怒吼声，“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被那个少女杀死呢，可恶啊！！”

说罢，黑骑士努力转过头对着紧跟在身后坠落的少年吼道：“你呢？！死到临头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有。”艾兰笑了笑，“很抱歉，我是不可能死掉的。”

“什么？！”

眼看着枪尖构成的地狱已经临近，艾兰的右眼又即刻亮起了青色的神秘纹章，成片的风暴涌入塔中，如同羽毛般包裹住了飞快下落的艾兰、保护他平稳地落在了一处临近的高台上。

“你这混账小子！！”黑骑士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一下子就堕入黑枪的地狱中消失不见了。

“别着急啊，大叔。”艾兰右眼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他伸出布满着丝丝蓝光的右手……无数的风暴涌起，然后迅速飞向了下方的长枪。

“哇啊啊啊！！”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就要被密集的长枪扎穿，黑骑士此时已经发出了凄惨的叫声，突然之间！成片的风暴裹住了他，让他的身体瞬间悬停在了枪尖之上，只要再往下坠落几米，黑枪的枪尖就会彻底贯穿黑骑士的头颅与心脏。

“哈……”

黑骑士满头大汗地喘着气，一动也不敢动地任由身体悬浮在空中，他转过头，站在高台上眼冒青光的艾兰正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哟，大叔，刚刚不是还那么勇么？”艾兰笑着摆了摆手，“不如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怎么样？”

白发少年笑着握紧了右手，黑骑士手脚冰凉地发觉身下的疾风正一点点地被少年抽走。

“不要啊啊啊！！”

黑骑士满头大汗地喊道：“你……你要什么？！我什么都给你！！”

“哎呀哎呀，一个被困在塔中的死去多年的老家伙能有什么好东西呢？”艾兰用怀疑的眼神笑道：“这种借口对我可没什么诱惑力呢。”

“不不！我的王座！！王座下还有需要我的纹章才能打开的宝物库，里边有不少我珍藏的稀世宝物！！”黑骑士赶紧大喊道，“如果这个还不够，我身上还有能开启第一升降台的钥匙。”

“第一升降台？”

“就是离我看守的那一层不远的另外一个区域，只要打开它就能快速飞跃数道神殿前往更高的层数！”黑骑士气喘吁吁地说道，“求求你用这个法术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嗯，这个倒还不错。”艾兰点了点头，慢慢地松开了布满了蓝色细线的右手。

黑骑士顿时露出了轻松的神色，可是在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无比！

艾兰在松开手后又立刻紧握住，顿时，托住黑骑士身体的大风顷刻间消失无踪！他用惊诧的目光看向少年的瞳孔，听他说出了黑骑士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

“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得救后会不会反过来除掉我呢？”

“啊啊啊啊啊！！”

已经来不及回答了，坠落向枪尖的黑骑士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绝望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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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地一声，黑骑士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他睁大着布满血丝的瞳孔，无神地望向漆黑的苍穹。

啊……好不甘心啊……

我那波澜壮阔却又充满遗憾的人生……

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年前。

一望无际的黄沙横亘在金色的荒野。

率领着无数佣兵的强壮男人骑在一匹壮硕的战马上，在一处高高的山崖上停下，紫色的短发被黄沙扬起，露出了被刀划出一道伤疤的额头。

看着远方燃起了大火的村落，男人伸出了满是疤痕的臂膀、被黄沙侵袭却依旧洁白的脸上默默地流下了一滴泪珠。

“即使纵横过整片大陆，这样的我却连一个小小的村落也无法切实地守护住。”男人戴上幽冥般的骷髅面具、默默掩盖住了此时满是泪痕的面容。

“我的妹妹，佳娜……”男人痛苦地仰起头，注视着被黄沙掩盖的黄昏天空，片刻之后，便对着身后的弟兄们说道：

“以后遇见斯塔亚圣国、奥古斯都大帝国的士兵一律格杀勿论！！”男人怒吼道，两只通红的眼睛像地狱中的恶鬼在燃烧，“跟我前进、我们要战斗到他们的尸骨堆成最高的山丘！！”

很久之后……

身上被数道长枪贯穿的紫发男人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沙丘的正中。血水染红了每一粒细沙，卷起散发着血腥气味的风拂上广阔的青空。

“他们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家伙……”

身着神圣铠甲的圣国骑士将手中的圣枪从男人的腹部抽出，然后一把摘下了男人已经破碎的骷髅面具。

端详了一会儿男人俊秀却又惨白的脸庞，骑士冷笑着将圣枪扔掉，抬起一脚踢碎了男人的颧骨，接着又朝那道伤口狠狠地吐了一口肮脏的吐沫。

“可别死了，一会儿还有无数人想来瞻仰大名鼎鼎的‘地狱火’这可怜巴巴的身姿呢。”

“呵！”

一道道鲜血从脸庞上滴下，被称作“地狱火”的紫发男人用冷冷的眼神直视着面前的骑士，说道：

“不，只有一种事情会让我屈服。”

“哦？”神圣骑士眉头一耸。

“杀死你们，将你们全都杀死，为此即使堕落成食腐的魔兽、成为恶鬼口中的食物我也丝毫不在乎！！”紫发的男人怒吼道：“通通给我下地狱吧，你们这群圣国的臭**们，愿你们永世堕入地狱无法逃生！！”

扑哧！！更多的鲜血从脖子上飞出。

圣国骑士直接抽出短刀砍断了男人的头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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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现实。

“诶？！”仿佛做了一个大梦般的黑骑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未死去，而是躺在了一道道成排并列在一起的长枪之上。他挣扎着站起身，密密麻麻的黑枪遍布在墙壁的四周，唯有自己脚下的这片地方如此平整，像是慈悲的神明为他开辟的前路。

“哟，你醒了。”少年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黑骑士转过头，看着蹲坐在地上一脸慵懒的艾兰正用一副嘲弄似的表情看着他。

“你……你这小子……”黑骑士愤怒地说道，“竟然敢耍弄我！！”

“哼……要不是我能操控这些长枪，你已经没命了。”艾兰冷笑道，“如果你敢对我有什么动作，那些锋利黑枪可不会白白错过摩擦铁锈的机会。”

“……”黑骑士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我对你可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如说……被困于此地的我们无论谁杀死了谁都没有任何意义。”

说罢，黑骑士便抬起头仰望着黑暗的苍穹，在苍穹的尽头，隐约闪动着从破碎的天花板处洒下的点点微弱的光束。

“自从被困于这座高塔之中后，久远、漫长的世界曾让我失去了对时间的把控，无限的寿命、无数次的死而复生……”黑骑士感叹道：“渐渐地，在真正遇到死亡危机的那一刻，脑海中残留的便只剩下了单纯的对生命的渴求。”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活着，在时间仿佛停滞一般的高塔里阻挡着一波又一波的人类与魔兽，一次次地为战斗而洒下热血、尽情地吞噬着同类的血肉，那种感觉已经深刻地记忆在了我的肉体之中，一旦这样的感觉失去……也就意味着早已不是人类的我将再也无法回到这永无止境的愉悦之中。”黑骑士叹息着说道。

“所以，堕落成魔兽反而是对这座塔里奋斗至今的人类来说，是最大的‘救赎’么？”艾兰也不由得沉下心来。

“没错，正因为我们早已不是人类，所以才在这座塔里的拥有了无限的满足。”黑骑士笑道，“生前的痛苦记忆都忘却了、一切的伤痕都被掩盖住，没有了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目标、也没有了战战兢兢生存于乱世中的绝望与愤恨，在强大力量面前，一切过往都不复存在，我们只需要依靠本能自觉地向前走。”

看着一脸沉痛的黑骑士，艾兰也不由得露出了忧伤的面容。

“没错……自由总是伴随着孤独与痛苦。”艾兰叹了一口气，“与那些毫无道理死在战场上的亲人们、与那些还未出世就死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与进入塔中被魔兽杀死变成食物的人相比……成为魔兽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了。”

如果忘却痛苦就可以获得幸福，那么会有多少人自愿成为这塔中的囚徒呢？

“可这是毫无道理的！！”

突然之间，如同一道惊雷一般，艾兰诧异地看着突然暴起的黑骑士，看着他流着眼泪发怒道：

“忘却回忆、忘却绝望，那只不过是欺骗自我罢了！！”黑骑士的脸抽搐着、一行浑浊的泪珠从面颊上涌出，“我们之所以一路走到现在，正是因为怀抱着痛苦的理想而努力前行着的啊，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却丝毫不顾这片大地上仍在不断发生着的他人的惨痛……如果每个人都像我们一样，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怎样的悲惨乐土？”

“这个……世界？”艾兰愣住了。

这样的话竟然会从一个已经堕落成魔兽的家伙身上发出，还真是让人感慨啊。艾兰心想道。

“我们需要活下去，但同样需要坚定的意志充斥于心中，不被任何人左右！”

黑骑士双目中的红光消退、暴涨的肌肉也顷刻间消失无踪……此刻出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如同丧尸般枯槁的紫发男人，但与此相反，此时男人充斥着火焰般的眼眸反而比之前还要耀眼夺目。

“决不能让这座塔里的世界化作现实。”紫发男人说罢，重重地拍了拍艾兰的肩膀，“走吧，小子，我们先离开这里！”

“我明白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佣兵王’库拉德克，有着‘地狱骑士’之称的战士吧。”艾兰默默地说道：“两百年前，在四分五裂、战火熊熊燃烧的维拉西亚大陆上，纵横于大漠、河谷征服了数以百计的广袤领土的大陆最强佣兵组织头目，是一位以一己之力抗衡三个大国势力、阻挡了数千万强敌进攻的传奇英雄。”

“哈哈哈哈……想不到我的事迹竟然还流传至今啊，圣国的那群老东西没有销毁相关的资料么？”库拉德克大笑道。

“不……我也是个佣兵，出生于时常受到战火席卷的洛兰王国。”艾兰说道，“你的传说在佣兵界可谓是无人不晓，我自然也听说过。”

“原来如此。”

库拉德克说完，突然从背后拔出了黑色的巨刃！劈头盖脸地朝艾兰猛烈地砍了过来！

艾兰大吃一惊，连忙抽出腰间的匕首！

嘭！！

剧烈的爆炸声响传来，幽冥般爆裂在空中的剑风扫过少年的身旁，直直地劈在面具怪人的身体正中！

“什么？”

艾兰连忙转过身，看见如幽灵般潜行到自己身后的面具怪人被黑骑士发出的灼烧剑风直接劈成了两半，燃烧起紫色火焰的手臂与头颅连同金色的血液扑哧一下落入了枪尖下的黑暗深空。

“嘎呀！！”

顿时，成片的怪叫声接连响起……两人一同抬起头——

数不清的身披白袍的面具怪人正疯狂地向两人跳下，每个人都张开了食尸鬼一般的血盆大口！

“一起上吧，小子！！”

库拉德克怒吼一声，枯瘦的身躯即刻又滚动起厚实的肌肉；突然就凶暴起来的紫发大叔挥动着黑色巨刃就砍向了天空！

“谁让别想阻碍仍活在世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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