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空的牢狱

1.天空的牢狱

阴冷的风穿过阴暗的长廊。少年拼命地奔跑着，心脏的跳动声甚至盖过了风的奏响，石砖铺砌的地板上即使被双脚踏过也寂静无声，薄薄的灰尘从脚印处弹起，像是在向追踪少年的猎手演示猎物前进的方向。

“终于……看到了……”

少年殷切地注视着眼前的大门和大门缝隙透过的亮光，当他冲过去叩开门扉的一瞬间，剧烈的风扑面而来！少年一个趔趄，整个人差点跃入了深渊……

“怎……怎么会？！”

少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云层，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根本看不到下方的高塔之中，他赶忙扬起脖子朝上方看去——高高的白色塔身依旧不停地向上延伸，同样也看不到塔的最顶层……

紧接着，剧烈的嘶吼声就传遍了整条走廊，少年惊恐地回过头，一只撕裂着血盆大口的畸形怪物正朝他飞奔而来，怪物的嘴里还咀嚼着其他人身上的腐肉，两只深红的瞳孔放射出暴虐之光。它的四肢如同肿瘤般膨胀着，血管从肌肉里裂出，以疯狂的姿态向着走廊尽头的猎物伸出足以撕裂石壁的爪子……

“不要啊！”

塔外同时传来了其他人的哭嚎声，少年用余光瞥见了无数人影从不同的大门里朝塔外一跃而下，连带着血花也从不同的角度飞出，在稀薄的空气中凝结成无数飞溅的血珠。

跳下高塔的人们径直从空中坠下，瞬间便被云层吞没。那绝对是一条死路，跳下高塔的生物不可能再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拼了！！”

少年极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回过头来直视着扑面而来的怪物。就在怪物的利爪已经达到身前的前一秒，少年猛地后仰身体，直接坠入了高高的天空。

果然如同少年所料，控制不住平衡的怪物在一击落空后从大门处飞了出来，坠落中的少年即刻用绳索将怪物的脖子拴住！怪物的重量比少年要重，很快就翻飞到了少年的下方，握住绳索的少年即刻飞踏在怪物散发着腥臭的皮毛上再迅速高高跃起，用双手紧紧抓住了一扇大门的边缘！只留下疯狂哀嚎着的怪物消失在了无尽的云层之中。

“呼……”紧抓着大门边缘的少年大口喘息着，被绳子勒出血痕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

艰难爬入塔中的少年愤怒地自朝走廊的深处大喊。回声顺着长廊不断的延伸，最后消失在静寂的黑暗之中。

少年无奈地看了一眼背后的天空，自从一无所有的他醒来的时候，身边仅存的两样物品就只有一条粗壮的绳索和一把生锈的匕首……记忆不只何时被抹除，少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自己生前的事情，仿佛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塔里，好在那些因为艰苦训练而得到的战斗经验仍在，身体也不算虚弱，总算还能有些独自一人生存的自信。

只不过在失去了绳索的现在，这份自信要更加大打折扣了。

“就算如此，我也只能继续前进了。”

握紧了手中锈迹满满的匕首，少年继续走在黑暗的长廊中。

沿着来时的记忆穿过一处散发着细微光芒的大厅，在满是玻璃渣子的地板上，少年轻轻地抬起头，被灰尘侵袭的女神像在细微的光线下反射出一股陈旧却又神圣的光雾。女神像背后是无数坍塌的书架，那里已经成为了昆虫的巢穴，只要触碰一下就能涌出无数的小蜘蛛。

“艾兰·古伊诺。记住你的名字。”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女声突然开口。

“谁？！”少年感觉自己的头脑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站立在原地，无数汗滴从少年的额头涌出，滴打在了满目疮痍的地板之上。

“不用在意我是谁，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身体，现在引导你们的，只是伟大先驱的意志而已。”苍老的女声又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少年咬了咬牙齿吼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种地方？！刚才就已经有无数人被怪物活生生地咬死了，这一切你都看见了么？！”

“你难道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么？于战乱之村失去一切的年轻佣兵哟。”苍老的女声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继续用充满诱惑的语调说道，“你们这些被关入塔内的人类都来自于一个无名的小村庄里，那个村庄夹杂在两个大国的边境之间，战争已经开始了，村里的人们不是被杀就是成为了斯塔亚圣国的奴隶，而你们作为奴隶中最有潜力的一批被‘神使’选中送来了这里……”

“等一下……”满头是汗的少年用艰难的语调问道：“那个村庄……那个村庄到底叫什么名字？！”

恍惚间似乎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战场，脑海中闪过的是横飞的弩箭与迸裂而出的血浆。

“哥哥！！”

紧紧握住不放的小手被人强行分开，记忆中那个印象无比鲜明的女孩子正逐渐变得如同黄沙般模糊，直到巨大的火焰在空中爆炸开来，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化作了无边的黑暗。

“村子……战争……重要的人……”

艾兰在原地喃喃着，额头上突然青筋暴起！

“等等，我的妹妹！你们把伊拉怎么样了？！”艾兰急切地朝大厅的穹顶怒吼道。

“不要着急，少年。”女声又开口了，“真相就在接近天空的、位于高塔顶端的地方……你的妹妹就在离你不远的上层安然无恙地生存着，如果想见她，就做好充分的准备吧。”

“这么说，她现在还好好的……”

不安与愤怒交织而成的沸腾血液渐渐冷却了下来，手握匕首的少年用力呼出一大口气，总算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要赶快抵挡上层才行，在这么危险的高塔里，能保护她的就只剩下我了。”

“那么恭喜你，征服高塔的不败勇者，幻影之佣兵——艾兰·古伊诺！这一层的试炼已经通过了，接下来我会为你打开通往上层的道路。”

蒙尘的女神像突然之间绽放了耀眼的亮光，顿时，所有的玻璃碎片都飞上了天空，汇聚成了一道如同水晶幕墙般的裂缝，一道光从裂缝中探出，宛如黄昏时最后一道透过云层的亮光。

艾兰清楚地看见一道石制的阶梯从女神像的背后打开，蜿蜒通入上方。

少年静静地仰望着头顶的光芒，宛如拼杀至最后一人的斗士孤零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斗技场中。他没有立刻踏入阶梯，而是突然冲过去，挥舞匕首朝女神像的脖子处狠狠地砍了下去！

嘭地一声！出乎意料地，女神像的头颅如同泥偶般脆弱地飞了出去，仿佛有什么力量被凭空激活一般，发光的神像即刻熄灭了光芒、继而迅速分崩离析！最后化作闪光的碎屑消失在了光芒落下的空气之中。

艾兰惊讶地看着女神所在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被一个如同眼球般大小的黑洞代替了，黑洞中央闪烁着诡异的红点，稳稳地悬浮在空中。那红点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窥视着星空、又像是在守护着一座充满了秘密的远古坟墓。

在少年与黑洞对视的一刹那，时间仿佛禁止，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什么已经随风逝去的东西被重新唤起了……少年按住自己因为紧张而急速跳动的心脏，克制住身体因为明显不适应而情不自禁地想要发出的颤抖。

毫无疑问，在这一刻，他接近了“真相”。

“但是……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记住的。”闪烁着犹豫的瞳孔在止不住地发颤，但最终还是倔强地停下了。

艾兰抱住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这个“黑洞”的一切。许久过后，少年的目光再一次变得坚定。

“继续走吧。”少年毫无迷惘地踏入阶梯，“我的故事，从现在起才刚刚开始。”

广袤的世界开始了呼唤。

伊拉，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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