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特别篇：伊特与莱米娅（二）

莱米娅第一次在工作场所之外见到伊特，是在酒馆内。

那一天晚上，遗迹文物的发掘清理研究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在伊特如莱米娅所料地拒绝掉了与他共进晚餐的请求后，莱米娅与自己在塞西比斯城的几个朋友一同庆祝了难得的休息。

“进去喝杯酒吧，我们好像还没来过这里。”经过那间经常坐满人的酒馆时，莱米娅的朋友提议道。

“走走走！”莱米娅首先高举着手指向酒馆大喊道，与平日在伊特面前的样子大不同，或许这才是她最本真的模样。

“走！”其他人附和道。

酒馆内，众人一边举着木制酒杯痛饮，一边对酒馆内的其他许多人指指点点说着酒话。

“你看那个大叔，顶着个多大的肚子。”

“跟要生了一样！”

“但是那边那个瘦成根竹竿的，也喝那么多啊。”

“哎，估计一边喝，一边都拉出来啦！”

“姑娘们！”巴米尔对着欢呼成一团的几个人大喊。

“共度良宵呗！”话音刚落，他一个口哨逗得莱米娅一行人大笑。

“看你这穷酸样！谁要和你混咯！”莱米娅单手向上摆，向其表示自己的不屑与藐视。

“那可不！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街头流浪汉，都得找我帮忙呀！”事实确实如此，但初来乍到的女子们并不知晓，或许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做出跟现在举动差别太大的行为。

“嘁，你就吹吧！”女子们放声唏嘘。

原本压抑住吃肉喝酒的放纵气氛的酒馆，被这群无知无畏的女人们重新点燃了火焰，靠近她们的人试图加入她们在许久劳累之后的狂欢，高举酒杯和素不相识的人们欢呼痛饮，大口地撕开肉将肉汁洒得满地都是，吧台后面得服务员扶着额头摇摇头，表示长久以来秩序被破坏的无奈。稍远些得人们观望着近在眼前的狂欢，在想方设法从这群人中获取更大的利益的同时，一边跟着欢呼歌声律动。

“来啊！”

“这样才对嘛！”莱米娅很为自己点燃了酒馆的气氛而高兴，大笑着一手搂着和坐在巴米尔对面和他形成巨大对比的胖子的肩膀，一手搂着女伴，借着酒劲跳起舞。

“美女哟！”

“美女们！”

“可别玩疯咯！”

许多人起着哄，完全盖过了塞西比斯城夜晚的安眠曲。

灯光有节奏地晃动，竭力为酒杯的碰撞做着陪衬。

“喂！”

“门口的小哥！”

“一起来呀！”

门口似乎又来了人，莱米娅的女伴凑上前去大声招呼。

“不了。”

“我不喝酒。”

莱米娅身子一颤。

“啊？不喝酒还来酒馆？”

“来嘛来嘛。”

不要，不要。

莱米娅祈祷着，身体的不协调导致她踢到了一旁胖子的脚。

“哎哟。”胖子皮糙肉厚，却也叫了出来。

“不要。”冷丁丁的回答，似乎是与一幅冰冷的面庞一起呈现，吓退了快乐的猛兽。

莱米娅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踢我！”莱米娅转过头，从胖子脖子处的皱纹旁，瞄到了正板着脸向较安静处走去的伊特，他绕过了酒馆陷入欲望深渊的另一边，无视胖子的满面怒色。

直到莱米娅看到伊特的身影消失在一个同样肥胖的人背后，并且没了动静，才终于发现身旁的胖子怒气腾腾地将她的手甩了下来，双手看起来十分笨拙地插在自己腰间，嘟着嘴巴直瞪着莱米娅。

“哦哟，哦哟！卡克生气咯！”

巴米尔未在意新来的冰块人，早就注意到了莱米娅这边的情况而起着哄。

“卡克要打女人咯！”

一瞬间，巴米尔的尖声穿透了酒馆的每一分空气，直击人的耳膜，吸引来陷入狂欢中无法自拔的大片人群。

“卡克要欺负弱小咯！”巴米尔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吸引来安静处更多的目光。

“卡克上啊！”

“卡克！”

“快证明你比女人强！”

“小姐！快扇他一巴掌！”

呼声越来越多，卡克原本因少量酒精而泛红的脸，此刻全然红透，伴随着他的上下振臂，脚来回踱步。

“啊啊，对不起。”莱米娅并不希望眼前这个绝佳的遮蔽物快点离开，她一点都不想要伊特发现正在酒馆里的她，如果那样的话，那她长久以来的努力都会白费，所以她用着这呼声四起的短暂时间，思考着可能的对策。

她想要让胖子再替她遮挡一会儿，尽量恢复刚才的状态，避免直接暴露在伊特的面前，然后找准机会借着理由先行离开。

“是我不小心......”但很显然，卡克并不会被她的幻想所控制，莱米娅的话音未落尽，卡克便在一脚踢折木桌的长腿后，愤愤地离开，余下在人群中依稀可见的莱米娅。

“噢！”

“怂包！”

“怂包卡克！”

人们高呼着嘲笑，光顾着看卡克摔门而出的样子，而忘却了不知为何迅速蹲下的莱米娅。

“怎么了？”莱米娅身旁的女伴看到捂着脸的她，便十分关心地弯下身来询问她。

“没事没事。”莱米娅摆摆手，双脚一点点挪动，尽量使自己面向酒馆的墙壁，远离想像中伊特的视野范围。

随着卡克的离去，人群也在一阵尴尬的气氛中趋于相对冷静，酒杯碰撞声不断，只是欢呼声明显减了气势。

“莎琳娜，帮我挡一下。”莱米娅连拍身旁女伴裸露的大腿几下，声音着急而带有几分困窘的意味。

“哦，哦。”莎琳娜顺着莱米娅的意思站在了莱米娅与酒馆另一面之间，代替了刚刚的胖子卡克，将莱米娅挡在自己的身前，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也大概明白了莱米娅刚才动作的缘由，双眼在对面的人群中搜索着印象中刚进门口的人的影子。

“就是他吗？”莎琳娜一边向前走，将半蹲着行走的莱米娅送到桌子处，一边低声向莱米娅问道，同行的女伴早已注意到这边的事态，但仍假装做不知道的样子，任性喝酒欢呼，尽量使这边的情况显得不那么突出。

“嗯。”莱米娅点点头。

“不想让他看到你在酒馆？”莎琳娜继续问道。

“嗯。”莱米娅继续点点头。

“不能破坏他对我的印象。”她走路方式的滑稽与嘴里的话形成鲜明对比，逗笑了一旁的酒馆其他人。

“我们走吧。”莱米娅的语气近似恳求，完全没了刚才大声喝酒吃肉欢呼的气势。

莱米娅的女伴从莱米娅还没接触伊特之前，便已知道了伊特的存在，对于莱米娅此时与平时行为上的巨大差异，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好笑，她们相视几眼后，不约而同地将莱米娅团团围住，和他们一起欢呼的人们也凑上来，想试图从中获取女孩们之间的小秘密。

“那个人说他不喝酒。”

“不喝酒，那来酒馆干什么呢？”话题回到了最初的疑问。

两个坐在桌子外围的女伴站起身，一旁的人们也顺着她俩的目光直直投向了伊特的位置，那里没有酒馆的牛肉面包啤酒标配，有的只是一杯咖啡，一张铺满芝士，巴掌大的饼，以及正专心致志地与对面一个大叔谈话的伊特。

“看来班科晚上又有生意了。”

“奥拓诺玛斯先生挺久没来了，应该有什么大事情。”

“等下问问台蒂姆听到了什么。”

几个人就着那边的场景议论着什么。

“他竟然在喝咖啡吃芝士饼！”

“在酒馆喝咖啡吃芝士饼！”两个女伴一同惊呼。

酒馆的其他人眨眨眼，好像没发现哪里不对。

“噢！”桌边除了莱米娅的几个人浮夸地把手放在嘴边，使劲呼吸着自己手上混着油脂和酒精气味的味道。

“我们走吧。”莱米娅感到事情有点不对，酒劲在刚才一顿折腾之后更为凶猛地在她体内冲撞，使得她有些晕乎乎地说着自己也听不太清楚的话。

“那我们？”

“走，找他喝酒去！”不知是否是莎琳娜刻意模仿着莱米娅，总之她就像刚刚莱米娅所做的那样，猛地举起酒杯，第一个站起身来欢呼。

“走！”旁边的陌生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听到喝酒之后，也一同欢呼了起来。

“要走了吗？”莱米娅双手在桌上撑起身体，一脸情况外地看着其他人。

几个女伴跟随着莎琳娜走到吧台拿走罚酒游戏用的骰子，并叫了两杯啤酒后，径直走向伊特，余下的女伴坐在莱米娅旁边，为其挡住可能的视线。

伊特或许是还没有发现这边的情况，依旧拿起咖啡杯抿上一口，随后左右手抄刀和叉子，将一块芝士饼送入口中，继续听着对面的班科滔滔不绝。

“喂。”

“你怎么不喝酒。”莎琳娜长枪直入，将酒杯重重地摔在了伊特的咖啡杯面前，刚好将酒水洒出，混入了黑色而散发着焦香气味的咖啡中。

“来，点大点小，输了的喝酒。”她摇摇手中的骰子杯，向下一放，咖啡液洒出，落在伊特刻意清洁过的桌面上。

“奥拓诺玛斯先生不......”班科正要伸手拦住就要顺势坐在拉过来的椅子上的莎琳娜，语气中多了几分与刚刚滔滔不绝时的激动随性不同的严肃，却被伊特抢了话头。

“来吧。”伊特难得地笑着坦然接受莎琳娜的要求。

“不过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玩点别的吧。”不知为何，在这周围的，酒馆的许多人都笑了，唯独莎琳娜一行人对他们不明意味的笑满脸问号。

“玩别的又有点难，就玩......剪刀石头布吧。”

“玩剪刀石头布算什么......”莎琳娜正想再吐槽下去，却见伊特的眼神中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是啊，这有什么难的。”旁边几个女伴双手叉腰，一脸不屑。

“玩就玩！”莎琳娜喊了出来。

女伴们瞪大了眼。

“那好，来吧，三局两胜。”

班科将自己的椅子推向一边，以给莎琳娜留下公正对决的空间，自己还翘起二郎腿，单手撑在翘起的大腿上托起下巴，颇有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打破他与伊特之间交易的女子。

一旁的许多人围了上来，脸上无不在酒醉的泛红外，还有着摸不透的笑容。

“你可别使诈啊。”莎琳娜感到气氛不太对劲，原本她以为伊特提出这个游戏的想法，是想要让她落入圈套，提出更为有利于他自己而不利于已经喝了酒的她的主意，但在她自以为十分正确地抓住机会后，现实的情况却并不如她所想所愿。

“酒馆的人都认识我，没必要使诈。”伊特坐直身子，喝上一口咖啡，将咖啡杯中咖啡的量减至最后一口。

“是呀，奥拓诺玛斯先生。”有人附和道。

“倒是怕你使诈呢。”人群里冒出话。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道。

“切，就个剪刀石头布还怎么使诈。我看你们是怕了吧。”莎琳娜拿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酒杯，猛地将杯子摔在桌子上。

“那好。”伊特单手握拳。

“输的人一口气喝了这杯酒，顺便......”伊特再次提起输了的惩罚，还特意在“顺便”时做了停顿。

“顺便给我们挨个介绍女士们吧。”

介绍女士们？

不过也行，毕竟能让他喝酒。

到时候让他出点洋相。

莎琳娜自信地笑着。

莱米娅远望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伊特的位置，刚刚过去的几个女伴已经被淹没在高大的男人群中，连声音都被困在人组成的堡垒之中，未能向外透露任何信息。

她试着站起身来，伸长脖子看看另一个世界的喧闹，却又坐下来，看看姐妹们若有所思的目光，低下头埋在双手之间。

塞西比斯城的夜晚格外明亮，歌声悠扬，人来往，犹以为白昼。

莎琳娜单手握拳，紧盯着对面这个表面随性无所谓，却在她的了解里十分让人摸不透的男人。

“我先出布。”伊特随口说道，还特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以使声音能够穿透嘈杂的环境，到达对面那个紧绷着身子的人。

“哈？”莎琳娜被他一说，有些不知所措。

“剪刀......”伊特紧接着起了个头。

他要出布。

那我出剪刀？

可是如果他就是为了引我出剪刀的呢？

我要是出剪刀的话，他肯定会出石头。

“石头......”

出石头的话，那我应该出布？

剪刀？

布？

他应该没想那么远，这么远的不太可能。

“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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