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怪物

刚刚还敞亮的房间一下子阴沉了许多，无人说话，寂静无声。

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安德莉亚率先打破了沉默，“拉姆，那些侍女都是无辜的，让禁卫所把她们的记忆清除后，给一些金币，就让她们回家吧。如果姐姐追责下来，我一力承担。”

听到安德莉亚的话语，拉姆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安德莉亚心怀一颗仁慈之心，担忧的则是，不合时宜的仁慈将会成为害死一个人的凶手。不过，这是安德莉亚的决定，无论之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都要承担其带来的后果。

“遵命，大小姐。”

拉姆微微弯下腰行完礼后，带着昏昏欲睡的蕾姆去准备另一间房间了，怎么说墙壁都破损成那个样子，甚至大门都敞开了一个大洞，已经不能够再使用了，更何况是像王女这样身份尊贵的人。

等到拉姆和蕾姆走后，安德莉亚才真正感受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弥漫着的深切的悲伤与寂寞，她不知道这些阴郁的情绪从什么地方散发出来。从希儿身上？从姐姐身上？从拉姆蕾姆的身上？亦或者是从自己身上。

她不知道，不愿去想，也不愿去猜。

她只想抱着希儿，静静地沉思，只有在这种沉思中，她才会感受到自己的心仍在跳动着，还没有彻底的冷却。

凛冬夜晚的皎月一向圆满，只是今天缺少了一块儿，清冷的月光从窗口落了下来，一片银色的光晕笼罩了安德莉亚。她闭上了眼睛，虽然月光没有实质，但她仍享受着这圣洁的光芒照拂在脸上的感觉，就像心灵被洗涤了一般。

窗口的月光慢慢偏移，一直在沉睡之中的希儿终于睁开了眼睛，不再陷入疯狂的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样安静地蜷缩在安德莉亚的怀里。

正沉溺于凄美月光的安德莉亚，好像是拥有感应一般，在希儿苏醒睁开眼的时候，她就低头正好与希儿对视。

不知道是害怕安德莉亚充满哀伤的眼神，还是害怕自己这样怪物的身体，希儿迅速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并撕扯着自己的睡衣，努力的想要遮挡住脚踝手腕上的鳞片。

可是现实永远不像理想那样丰满，纵然是用尽力气去掩饰，已经确定的事实又怎么会改变。

撕扯着撕扯着，希儿的眼里开始被惊慌绝望所填满，手脚凌乱，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安德莉亚会以怎么样的目光看待他，他不愿，也不想曾经将他带出绝望的人再次把他推入深渊。

纵然习惯了谩骂，习惯了偏见，习惯了被他人以怪物的眼光看待，但是希儿唯一害怕的是，那个在黑暗世界中乘着一道光来到他身边的女孩渐渐的离开，而他的世界又将会重归黑暗与绝望。

希儿害怕了，自从多年前那场梦魇的发生以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既害怕被抛弃又害怕失去希望和目标。

在希儿做这一切的时候，安德莉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眼角垂下，眼里既有怜悯也有悲伤。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怪物。”

已经开始崩溃的希儿，狠狠地咬向自己的手腕，撕扯着上面青色的鳞片，血肉模糊，血滴四溅，一场饕餮盛宴，就像一只食尸鬼撕咬着自己的同类，既残忍又充满爱意。

安德莉亚痛苦的抱紧希儿，嘶哑的诉说着：“不，希儿，我们都是怪物啊。”

没有人注意到，在黑暗中，安德莉亚的长发里，一对血色的尖耳朵正在摇曳。

……

“爱儿，你说人和怪物之间会有爱吗，或者只是单纯的欲望。”

富丽堂皇的宅邸，奥托正在壁炉旁，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注视着外面街道上来去匆匆的路人，而爱儿低垂着手交叉放到小腹前，静静地陪侍在一旁。

“不，奥托大人，人和怪物怎么能够相爱呢，这是违背伦理的。”爱儿回答，却依然低着头。

奥托端起矮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眼神迷茫。

“是啊，人和怪物不能相爱，那么怪物与怪物呢。”

爱儿微微抬起头，奥托大人依然在看着窗外，她不知道这句话是他的自言自语还是特地的询问，虽然不确定，但她还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回答：“或许吧，这世界上可能的事情太多，可真正能够实现的却很少。”

听到爱儿的答语，奥托惊讶的回头，转而微笑：“你倒是想的跟我一样。”

爱儿的心跳有些加快了，但她还是抑制着自己，不让感情流露出来，还没等她控制好情绪，奥托又把目光放到了窗外，轻呼了一口气的爱儿，心里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希儿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刚刚平复的爱儿不知道奥托为什么会忽然问起那个孩子，虽然很疑惑，但她还是迅速回答道：“回大人，已经全部准备就绪，并且塞西莉亚和安德莉亚都没有发现异常。”

奥托瞥了爱儿一眼，意味深长的说：“爱儿，请记住，那是塞西莉亚女王和安德莉亚王女，请对她们使用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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