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杨冉

晨间的阳光愈烈，落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上显得斑驳异常。石榜正在林间，围观榜单的学生并未觉得燥热，但被围在人群中心的焦点人物们并不这么想。

采桑子好不容易逃离人群。穿着一件宽大的青灰色学服的她，秀发松松地挽在头上，小巧的身材愈发显得可爱。她来到林三七的身边，抬头看去还是那般好看。依旧只是多看了几眼，采桑子面上就已经绽开了甜美的笑容，就像阳光落在花儿上般甜美。

林小满转身搀扶了她一把，好让她能够爬到崖上。

“被人簇拥的感觉如何？”

“你还说我，你咋跑出来了？”采桑子难掩脸上的羞涩。

林小满捎着脑袋，不知该如何解释。被人注视是件超不自在的事情。当时他的感觉就是如此。现在想想，名声大噪终究只有别人才能驾驭，自己还是谦虚点的比较好。

林小满尴尬笑着，采桑子并没有再调笑他，只是很担心地附到林小满的耳边。

“小七的成绩似乎不太理想。”

“没事的，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件事情上心过，就连吃饭都是如此，更别说什么成绩了。”

“真的吗？我看他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从昨天认识他开始，你见他高兴过？”

“那倒没有。”

采桑子笑着，声音如银铃般甜美，幽幽地在场间传开，很是引人注意。

采桑子在他人面前很是端庄得体，漂亮大方，再加上她实力出众却毫无架子，更只是一个清晨的时间，就惹得场间众少年情愫渐生。颇有种娶妻如卿，九死无憾的感觉。所以听到这道笑声，他们的醋意更胜过诧异。这时林三七他们的后边有一道声音响起。

“那少年是谁？”

“不清楚，似乎并未上榜。”

“那凭什么跟采桑子走得这么近？”

“因为长得好看吧。”

那名少年看着林三七的脸，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别有味道。只见他踏前一步来到林三七他们的身边，看着林三七的脸，挂起了一张颇有些耐人寻味的表情。

“啧啧啧，这张脸，跟十里长街上的姑娘有得一拼。”

说话之人虽说同样穿着青灰色的学服，但头上却梳着瀛洲的发髻样式，要知道瀛洲那边的文化不比大泽宽容，所以即使来到大泽，这位少年都依旧带着一股浓浓地

瀛洲文化，想来应该是那榜上排名第五的杨冉，林小满想到，他来这里干嘛。

虽说乍一听那话只觉得颇有些调侃之意，可林小满越放心底捉摸，越觉得其间嘲讽意味更浓。不自觉地，林小满的眉毛就微微皱起。他虽然平时里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他特别看重别人对自己朋友的看法，尤其是对林三七的。

采桑子这时才抬头望去，只见那人嘴角浅笑，眉眼间却毫无笑意，不禁觉得心里一凉，有些后怕。她认识这人，之前前来道贺还很正常。他自称是海外瀛洲的大族，跟东南颍州颇有渊源，刚才听到自己是东南人，才对自己颇为热情，此时不知为何又走出来搭讪。

林小满朝前走了一步，将采桑子护在身后。见到这种情形，杨冉不怒反笑。

“不要这样见外，我只是过来打打招呼，见到好看的总想要亲近亲近。”

他眉眼严肃很是一本正经，话里话外却透着股淡淡笑意，就像墓地里的秋风，让人毛骨悚然。林三七看着杨冉的脸，微微挑眉，有些不喜。

他不像林小满那般警惕性极强，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张面孔，就像小孩挑食一样简单。不知那名叫做杨冉的少年想做什么。林三七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采桑子同学，以你的实力根本没必要跟这些人在一起，那只会拉低你的水平。”

“你以为你是谁，关心过了头吧。”

杨冉毫不在意采桑子的拒绝。

“空有一幅皮囊，而无半点实力，就他的成绩来说，在这次初试中可以算是垫底的存在，要知道，今年的初试不比往次，书院特意减低了难度，只是用应天石来测试报考者的天赋，就连这样他都能是垫底，那还有在书院存在的必要吗？”

他往采桑子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他很快就会在会考中被淘汰。与其一个月后被书院扫地出门，还不如现在就放弃，好好努力，三年后再来报考，也不会在会考的时候没有通过而太过难堪。”

说完之后他旁边那几个少年就笑了起来。此时周围人也朝着林三七的方向看来。

云阳和墨池也是在看着这边。云阳就住在林三七他们的旁边，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注意到了坐在树桩上冥想的林三七。他昨天目睹了林三七救下小男孩的一幕，也看到了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也体会过那种眼神，但他做不到林三七那般云淡风轻。

此时看到林三七与人起了争执，他自然有些在意。

墨池虽然到现在为止都未与他的室友云阳说过一句话，但他那人畜无害的面孔和善良随和的气质却不会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此时的眉头微微挑起，看样子也是很不高兴。

杨冉一幅看着蝼蚁般的表情看着林三七，他将手搭在了他腰间的那把武士刀上，手指很自然地摸着刀柄上的虎头，虎头上明显有些光滑，看来他的这个习惯持续了很久。林小满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很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防御用的符箓，恰好被杨冉看到了。

“哈哈哈，到现在还只能使用符箓的家伙，居然能够排进前十？”学生们开始议论纷纷。

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能够进入书院初试成绩前十榜的人，实力应该不差才对，即使绘符速度不快，但至少也要熟练掌握摆脱符箓进行绘符的技巧才行。可从林小满掏出符箓的行为来看，他明显是做不到凌空绘符这种手段，那他是怎么进入的前十榜？

如果对于应天石上显示的天赋来说，依照林小满的这个年纪，应该对凌空绘符技巧的掌握不会太难才对，难道他到现在都未曾学习过这类技巧？众人纷纷感到诧异。看待林小满的眼神也有力明显的变化，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林小满会是这种情况。

此时的林小满并未觉得自己拿出符箓有何不妥，即使他现在已经掌握了凌空绘符的技巧，在面前的敌人挥刀砍来的时候，速度明显是没有使用符箓来得快的，他只是选择了一种相对来说保险一点的做法而已，但是旁边的人明显都没有想到这些。自然而然的就只会觉得林小满的实力存在疑问，然后开始厌恶林小满，开始怀疑书院的公正而已。

云阳和墨池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如果换作是他们自己在林小满此时的情况之下，应该也会做出跟林小满一样的选择，但他们似乎没有想要出来帮忙解释的意思。

林三七站在一旁，也没有帮林小满说话，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人解释些什么，但他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朝他走来，绕过人群直接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女孩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左襟月华裙，蹦蹦哒哒地来到林三七的面前，随之而动的麻花辫落了下来，小女孩仰起那犹有稚意的脸，眼睛里落满了晨间温暖的阳光。

“没想到这么漂亮。”

众人并未听到这道声音，依旧是在讨论林小满的事情，场间很是嘈杂。

林三七虽然听到了，却是一脸没有听到般的表情。

这让小女孩可爱的脸上微微有些怒意，她以为这些吵闹的声音吵得林三七听不到她说话，所以她绘制了一道威压符术临于自己头顶，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瞬间弥漫整个场间。

更没想到的是，直到那道威压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适之后，除了林三七之外的所有人才发现她的存在。云阳和墨池很迅速地画了一道符文围绕自己全身以抵挡小女孩的威压。

之后站在林三七面前的杨冉因为这道威压而脸色骤变，双腿肌肉绷紧，他迅速地压低重心，往后退了一步，全身符文缭绕，随时准备拔出腰间悬挂着的武士刀。

站在一边的林三七则是相当平静地看着小女孩的眼睛。

小女孩左手拿着一朵花，右手提着一只手臂长短的葫芦。她也在看着林三七，看着林三七那特别好看的脸，那可爱的脸蛋上对林三七也愈发好奇。更是对林三七毫不在意她的那道威压符阵而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既长得如此漂亮，还如此厉害。

杨冉的目光在小女孩手里的那朵花和那只葫芦来回看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林三七的反应。直到最后视线落到了小女孩两条麻花辫上，杨冉才松开了手，缓缓地站直了身体。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清楚小女孩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边。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不仅杨冉这样觉得，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这样觉得。

小女孩微微笑着，她越看林三七的脸越是喜欢，所以她对着林三七提了提右手中的葫芦。

“这个给你，你可以来山上找我玩。”

林三七看着小女孩的眼睛，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摇了摇头。

“我不会喝酒。”

小女孩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一副大人模样的背着手离开了。

就只是两句简简单单的对话，众人是看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女来得很匪夷所思，走得也很匪夷所思。众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愈演愈烈。此时被采桑子施展的符文拥护下的林小满才回过神来，走到林三七的身边，颇为担心地看着他。

“她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林三七脸上很平静，沉默了会后摇了摇头。

这时有一位年纪颇为苍老的教习走到石板之下，众人这时才安静了下来。

“书院的初试成绩已经放榜，恭喜前十的小朋友们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但不要骄傲自满，书院录取的正式会考才是你们需要努力的目标，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们将不断地提高自身的实力，以应付接下来的书院会考，那时候将会决定你们真正的去留。”

场间众人瞬间紧张了起来，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在你们的斋舍之中，书院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几本关于符文与符文绘制技巧的材料，只要你们在这一个月里勤加练习，应付会考应该绰绰有余。”

如果听到这，那么就会想到一个问题。此时，人群中有人喊道：

“没有教习给我们上课吗？这一个月难道都要我们自学？”

那个学生的问题正式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我们来书院就是为了学习的，现在如果没有教习上课，那还来书院干嘛，在家里自己看书不也可以？场间所有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那名苍老教习咳嗽了几声，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疑问。

“等你们通过一个月后的会考考核，就能够进入书院的学崖去学习，自然会有教习来教你们。现在与其在这问东问西，还不如赶紧回去学习，多掌握几个符文，不比在这呆着的强？”

说完，苍老教习挥袖离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处在惊愕之中，久久未回过神来。

林三七则是示意林小满离开，采桑子也跟着林三七他们走了。

只剩下没人搭理的杨冉还在原地站着。

他的面色犹有怒意，嘴角却微微翘起。他在之前就私下打听过采桑子的身份，对采桑子隐隐有些怀疑。他此次来大泽的目的，不仅是要入书院学习，最主要是搭上大泽颍州这条财路。谁都知道大泽东南遍及天下商贾，每天的金钱流通就如流水一般，实实在在的聚宝盆。东南地区地域广袤，位于东南地区的就有好几个大洲，颍州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但为何杨冉偏偏猜测采桑子是颍州人？因为颍州有一家人姓采，采金的采，采矿的采。虽然采姓为大泽的大姓，姓采之人无数，但偏偏颍州的采姓，是无法被取代的。所以他想搏一把。如果采桑子的采是颍州那个采，他日后自然风光无限，如果不是，玩玩也就扔了。被他玩弄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他又怎么会在意采桑子这么一个女人。

他看着采桑子的背影，阳光落在他的脸，显得很是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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