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是战国女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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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清水城内望楼上的火把被狂风吹灭,城内悠长的雅乐响起,在深夜的一片寂静中听着格外凄惨。朦胧的月光照亮惨白的铭旌,像数只身穿白布的幽灵飘荡在城头。

清水城的主殿内灯火通明,即**有的屋檐上都挂上了白帷布,屋内还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瓶和轴画,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展现出或多或少的喜悦。

雪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大殿的主座上,这里曾经是父亲清水康宗的位置。座下的家臣分成了两边,归属雪子的三河清水家的家臣坐在左侧,而本家的家臣们都纷纷坐到了右侧。

已经进入深冬,仅有一面后墙的大殿四处灌风,但雪子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因为她身上的【十二单】实在是太过厚重,厚重到她连呼吸都觉得费力。说是【十二单】,但其实并不只有十二层衣服,而是说很多层,非常豪华,豪华到极点的意思。

身为从三位【弹正尹】的雪子,是被允许使用【十二单】中的禁色的,通体赤红的唐衣、用足利义藤赏赐的【紫龙布】特制而成的紫色裳、南蛮人从九州运到三河的【青褂】制成的青色上衣、外加上等白银丝绸做成的打衣、印有清水家黑色家纹的袿,梳在身后的头发,精致到每一根发丝,没有丝毫多余的碎发乱在别处,这样的奢华在一个八岁的女童身上显得更为耀眼。

头戴乌帽子,身穿宽大正白色官服的清水正胜从一旁小姓手里的托盘中取过一顶用芳红细绳点缀的檀香木宝冠,取下安在宝冠上的发钗,朝身前的雪子微微行礼,稳稳地戴到了她的头上。

朝比奈泰亲看着冷若冰霜的雪子,即便是厚厚的石粉也遮挡不住她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眶,内心为此隐隐作痛。三河清水家的家臣们都屏住呼吸看着雪子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寸表情,等待她的命令。对他们来说雪子是绝对的,她就是王者,是尊敬与畏惧与绝对权力的象征,但是……朝比奈泰亲所熟知的那个雪子,似乎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发钗被毕恭毕敬地推回了宝冠内,清水正胜回到副座上,坐下后转向雪子,身后的家臣们也跟着把身子轻轻一转,纷纷看向她。

“礼——!”

“恭喜家督大人——”

随着清水正胜的跪拜,家臣们也把身子贴到了地上,但值得一提的是,本家的家臣们是等到清水正胜行礼之后的数秒才行礼的,反倒像是在给正胜行礼一般。

看着面前一排排趴在地上的家臣们,雪子的脸色依旧平淡,脸上的表情也无法用悲伤或是喜悦来形容,家臣们都在等待着她的回复,有的人开始偷偷地抬头,看到雪子呆若木鸡的状态后,开始放心的窃窃私语。

“既然在公主成年前的名代是正胜大人的话,那么今后我们实际上的主公就是他咯?”

“没错!毕竟本家的家老们比起那个公主,更愿意听从正胜大人的吩咐啊。”

“切,还不是因为他们家的几处私田吗?”

“那……那鹤之丸少主?”

“你没听说吗?义元公原本可是准备连鹤之丸少主一同铲除哦。”

“诶?真的假的?!”

“但看在公主讨灭富永直胜有功,用他的人头换了少主鹤之丸的命罢了。”

“原来如此……”

“咳咳——!”

清水正胜警告般大声地咳嗽起来,窃窃私语的三名本家家臣立刻惊恐地抬头,却发现三河清水家的家臣们都在瞪着这边,吓得他们连忙打住乖乖地趴在地上。

见雪子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反应,清水正胜只好抬起身子。因为接下来是更为重要的元服礼,不能白白错过了原本定好的时间。

他把身子侧到一边,从地上拿起一本花名册,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看了一眼雪子。

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清水家嫡男,清水鹤之丸,上前——!”

同样是一身白衣,头戴乌帽子的少年从右侧的家臣团中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不慌不乱地坐下,少年的目光对上了雪子的视线,像是要从雪子的眼神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鹤之丸今年已经十五岁,脸庞上的稚嫩已经完全退去,已经成为了一名足以称之为武士的气质,作为雪子的兄长,面对同父异母妹妹的种种传说事迹,曾经可以说和雪子剑拔弩张的他,会有何种态度呢?

鹤之丸用双拳撑地,微微低头行礼,目光仍然和雪子对视,看来是还没有得到自己的答案。

清水正胜把一块纸板放到雪子面前的案台上,身旁的小姓立刻端来了纸墨笔砚。

“主公,请为鹤之丸殿下题字。”

盯着鹤之丸的脸,雪子的鼻头像兔子般微微一动,她用左手把右手的袖子轻轻抬起,拿起手边的细毛笔,吸饱了墨水的笔头在砚台里冒出数个气泡,雪子迟迟没有抬手,也没有看向任何人。

“许久不见了,兄长大人。”

还是从刚才开始第一次听见雪子开口说话的鹤之丸和家臣们都微微一怔。

“啊,但我可是一直都有听说你的事。”

雪子疲惫地一勾嘴角:“是吗?”说着,她抬起手,几滴墨珠滴落在砚台的边缘。

“等等。”

就在雪子快要落笔前,鹤之丸叫住她。毛笔顿时悬空在纸板的上方,一滴墨珠滴落在纸板上,化作浓浓的黑斑散开。

“父亲切腹了。”

听着鹤之丸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雪子英气的眉毛挑了挑。

“你在担心我吗?兄长大人。”

像是被说破了心事般,鹤之丸顿时语塞,但心中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害羞。

“你打算怎么做?”

“是啊。”雪子叹气道,“的确是一条不太好走的路呢。”说罢,她抬起眼睛,盯着台下的兄长,这回轮到她来从鹤之丸的眼神中寻找答案了。

“那么,就请像那时拯救父亲一样,拯救这个家吧,主公大人。”

鹤之丸撑在地上的双拳已经发红,即便如此,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额头紧紧地触碰到了地面。

看到这个场景,不少本家家臣,甚至是清水正胜的心里都是一阵诧异。

纸板上已经被墨水滴出了两笔浓浓的点,雪子手腕用力,在纸板上用力地写着并递给了叔父正胜。

“凉。”

“凉?”

看着纸板上的赐字,鹤之丸的表情渐渐凝重。

“失望吗?呵呵,你还真是直……”

“不是的,兄长大人。”

雪子打断鹤之丸的苦笑。

“凉彼武王。传:‘佐也。’”

“辅佐……”

在场的家臣都一脸恍然大悟,转而是满脸的钦佩和惊讶。鹤之丸也在听完雪子的话后目光紧盯着纸板上的凉字发呆,半饷,他笑着低下了头去。

“臣,清水凉宗,感激不尽。”

说完提上地上的武士刀,重新坐回到人群中去。

清水正胜看了一眼花名册。

“朝比奈泰亲——”

朝比奈从人群中走出,对雪子行了一个大礼,看着他的脸庞,雪子遥想起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正是在这个大殿里。

作为朝比奈家的三男,泰亲这个名字是不用改变的。

几名小姓围到朝比奈的周围,为他戴上了新的用青绿色细绳装饰的乌帽子,在佩戴的过程中,二人一直静静地对视着。

最后,一把做工精细,刀身优雅的蓝色牛皮纹武士刀摆在了他的身前。朝比奈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武士刀,这把刀正是雪子父亲清水康宗的遗物,宝刀【鸟切】。

尤其是本家的家臣们,在看到武士刀后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殿下,这可是!”

“父亲的爱刀,归你了。”

“万万不可!”

朝比奈把武士刀朝前一推,自己则立刻跪倒在地上。

“收下他,泰亲。”

“这……”

“以后就用父亲的剑来保护我吧。”

“是……遵命!”

听到雪子这样说,朝比奈泰亲只好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慢慢举起武士刀,一直到自己头顶才敢抬头,再小心翼翼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明智十兵卫——!”

坐在角落的明智十兵卫听到自己的名字显然是感到相当惊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雪子,但雪子并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在纸板上写上了一个字,看似漫不经心,十兵卫的心立刻就凉了一大截。

还没有等十兵卫坐好,纸板就已经重新回到了清水正胜的手中,顿时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前看去。

“秀。”

“明智光秀。”

对于饱读诗书的十兵卫来说,当然知道秀字必然是一个褒义词,但也并不是什么有着特殊含义的字。总的来说,并没有像先前的凉字一样,让人感到惊喜。果然自己忤逆她的事情,想必还是很介意吧?

“木谓之华,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

还没等十兵卫开口询问,雪子就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答似的,默默地念出了心里的想法。

“不容而实……”

十兵卫默念一遍。

“十兵卫,不,现在是光秀了。”

“是!”

光秀低下头去。

“就算是我也会犯错,也一定还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吧。”

‘这是在道歉?!’

光秀心里一惊,连忙又把头往下压了压。

“若是我再犯错,就用你的军配来劝解我吧,军师明智光秀!”

“是!主公——!”

明智光秀心怀感激地接过写有秀字的纸板,再次行礼。

“三河清水家家臣,岩田平太郎——!”

“啊,那个就是从庶民中爬上来的……”

“公主还真是什么人都会登庸啊。”

“只不过是个打鱼种地的贱民罢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鱼臭味?”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小声但却尖锐无比的笑声。

衣着朴素的岩田平太郎站起身,打理了一番身上的正式服,因为出身卑微的关系,他并不能戴上武家才能戴的乌帽子。的确,身为今桥城的佃令,完全没有武士们捞的油水多,但像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让雪子顿时感到一阵恶心。

“殿下。”

平太郎跪倒在雪子脚下,脸上没有丝毫不快,像是没有听到那群武士的嘲笑。

“平太郎,还记得我给你们的承诺吗?”

平太郎的眼睑微微睁开。

“殿下说的是……?”

“等回到本家,一定会为你们举办一个能够昂首挺胸,不再低三下四看别人脸色的元服礼。”

平太郎低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殿下,请不要在意,况且现在还是大丧期间,正逢夫人出家,还是不要再见血色的好。”

“拿新的笔来。”

雪子从小姓的手中取过新的毛笔,用笔杆指向刚才发出轻笑声的武士们。

“杀。”

“?!!”

还没等众人来得及惊讶,就连那几名武士都还没得及反应过来,一股腥臭味就在大殿内漫延开。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两名武士都被刺穿了心脏,剩下一名则是被削去了半张脸,只剩下另外半张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身后,是正在擦拭武士刀的清水凉宗和他的两名侍从。顿时,清水本家的家臣团中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恐的惨叫声,失了魂的家臣们从三具尸体旁逃窜开。

“到底是谁身上有一股腥臭味,现在清楚了吗?”

雪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拿着纸板和毛笔,走到尸体的血滩前,用毛笔深深地蘸了蘸地上粘稠的血液,费力地在纸板上写了一个字。

“治。”

看着血红色的“治”字,平太郎跪倒在地上,等待着雪子的命令,他的眼神里充斥着感动和兴奋。

“从今日起,这就是岩田家的沿袭字。”

平太郎红着眼睛从地上抬起身子,再次行礼。

“臣,岩田平治,同家弟岩田仁治,家父岩田左门卫,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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