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02 少女

少年最终没有喝那碗粥，便出门找活去了。

现在是冬天，少年穿着单薄的布衣，光着脚，踩在刺骨的石砖路上。街上吹来阵阵刺骨的风，少年打了个哆嗦。

自己是男子汉，这点痛苦算不了什么。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活，赚取食物。

街上的人不多，想来也是，这么冷的天，谁都想躲在暖烘烘的房间里打盹，谁会脑子抽了跑出去受罪。

“呼——呼——”

少年一路小跑，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敲响了一家店门。

“啊？”

应门的是一位中年大叔，他可不想暖气跑出去，或者被外面的冷风吹到。于是站在门前隔玻璃望着少年瘦弱的身子。

“怎么又是你啊？”

中年大叔认识少年，他来过好几次，希望能找到一点活。但无论是擦地板还是洗盘子，少年一点都不利索，还频频出错，于是大叔将他扫地出店。

“老板，你们这——”

“没有！”

大叔的嗓门很大，愤怒的看着少年。

“我们这人已经满了，不用人了！”

“老板，您再想想，我会擦地、洗厕所、通下水道，无论什么，请给我一个活吧，求您了。”

“都说了没有，你听不懂人话吗！？”

少年说的每一项，大叔都曾经聘用他干过，但无论擦地、洗厕所还是通下水道，少年没有一个能做好的。

别说大叔不给少年机会，是这少年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机会不好好珍惜，大叔也没办法。

他这里可是餐厅，是给人吃东西的地方，不是养什么都不会的东西的地方。

想到这些，大叔用力推开门，少年被门撞倒在地上。开门的一瞬间，寒风吹进来，大叔一哆嗦立刻把门关上。

“好冷……”

看到少年倒在地上，很久才爬起来，大叔用力皱了皱眉。

“你赶紧走吧，这里真的不用人了。”

少年抬头看了眼大叔，叹了口气。

目睹少年小跑着离开，大叔抿了抿嘴唇。

“爹爹，怎么了吗？”

大叔身后，一位少女走出来，看着大叔一脸愁容，便拉了拉他的手腕。

“没什么，亲爱的，是一个叫花子。”

“叫花子？”

少女们贴在凉凉的玻璃窗上，向外望去，看着那单薄的背阴被一家家店拒之门外，推到在地上。

“是他？”

少女认得少年，他在自己家的店做过活，但因为手脚不利索、又不壮、力气小，不仅事办不好，还搞砸了一些事。

“他又来找活了？”

“是啊。”

大叔叹了口气，摇摇头。

少女见大叔走进后厨做事，她转身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这里不用人了，叫花子！”

少年又一次被人拒之门外，并且，他还被一盆冰冷的脏水泼了一身。

他无奈，抹掉脸上的脏水缓缓站起来。

不知道是第几家店了，都不愿意用他，因为他手脚不利索、又不壮、力气小，无一例外。

少年看着自己的身子，不禁幻想，如果自己能手脚利索一点，壮实一点，力气大一点，或许就能轻而易举被聘用了吧。

饥寒交迫下，少年想起了母亲的话。

——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你在外面干活，要是不长好身子怎么行。

但是，少年很清楚啊。

穷人，怎么可能长得壮实啊。

在这个国家，穷人就是这样，连吃饱都是最大的问题。

少年想到了家里的母亲，还有卧病在床的妹妹。

不行，还不能放弃，他必须要撑起这个家，因为他是男子汉。

在这股毅力和决心的驱使下，少年怀揣根本不可能的希望，继续询问有没有店铺招人。

虽然结局早已注定，但少年仍努力着。

天色暗了下来，灰色的雪花从天上慢慢飘落到地上，将大地镀成黑色。

少年没有找到活，只得在垃圾桶里翻，但很可惜，除了一些黏黏发臭的地沟油，根本没有可吃的东西。

毕竟蟑螂、老鼠、野狗比少年强多了。

现在是冬天，路边的野草也看不见，可以说少年一家三人只能吃雪度日了。

——不，雪也不能吃。

为什么？

因为这个国家啊，长期的战乱，让雪中都掺杂了化学毒物，要是误打误撞吃了，非死即残。

母亲和妹妹的病，就和战争遗留的毒物有关。

可能是长期来这里的原因，少年误打误撞又站到了大叔的店门前。

他看了眼里面的灯光，眼中充满了幻想和羡慕。

他幻想着，会有哪家的熊孩子扔出来一点面包块，哪怕是面包屑，从窗户口飞出来也行。

饥饿和严寒加上一天的劳累，让他的大脑开始不正常。

因为，他看见大叔的女儿走出门来，将一块面包垫在纸上，放到了阶梯前。

“没有找到活吗？”

少女披着围巾，穿着大衣，对着手心呼了两口热气后问。

“这点面包是今天卖剩下的，放着明天也卖不出去，就给你吧。”

少年以为自己已经坏掉了，竟然会看到大叔的女儿看着自己，并和自己说话。

但这位女孩的笑容，把少年从幻想拉回到现实。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使，那一定像她这样美丽动人。

“给我……吗？”

少年粗糙的声音进入少女的耳朵，少女点了点头，推开门，轻轻一跃进了屋子。

少年将面包捧在手心里，对着没有人看着的那扇玻璃门，深深鞠了一躬。

太好了，终于有食物了。

少年像是个得到糖奖励的孩子一样，跑的飞快。

这个面包的大小，可以做成好几分，够家里三人吃一周了。

“妈妈，我回来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

母亲见到儿子终于回来了，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虽然经过长长的奔跑，但少年冰凉的身子让母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根本不是正常人的体温，仿佛冰块一样。

“没有受伤吧？”

“没有——”

少年用力一笑，将怀里的面包递到母亲面前。

“妈妈你看，面包。”

“这么多！？”

母亲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面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从哪里拿到的？”

在问这话的时候，母亲的表情有些惊恐。

是啊，这么多的面包，谁会打发给穷人呢。除非是去——

母亲不敢继续往下面想，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去那么做。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吹牛，不打架，不说谎，不去偷，不去抢，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是不会拿的。

可这么大的面包到底……

少年知道母亲的顾虑，于是想了想后回答。

“我找到活了，这是老板施舍的，他夸我干的好，我明天还要去呢。”

少年撒了谎，违背了这个家的原则。

但这份面包必须要母亲收下，不然没东西吃，母亲和妹妹孱弱的身子是支撑不了的。

“那就好。”

母亲松了口气，将这么大的面包放好，避免被老鼠偷吃。

“辛苦了亲爱的，早点休息吧，明天去老板那好好干活报答他。”

“嗯，知道了。”

少年笑着目送母亲回到房间，自己回到床上，皱紧了眉梢。

这样就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必须赶快找到活才行。

看了眼木窗外，逐渐堆起来的雪花，少年心里有了主意。

他没有睡觉，将桌子的一只腿拆下来，在床边拼命地练习着。

第二天一早，母亲将面包的七分之一做成了三碗粥，时隔很久，一家三人总算吃到了美味的食物。

少年感觉自己充满了干劲，今天一定能找到活。

不过在那之前……

少年告别母亲，没有先去找活，反而来到了大叔的店门口。

看到少年又来了，正在铲雪的大叔用力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去去去，都说没活给你做，赶紧走。”

“请让我来铲雪吧，拜托您了。”

少年对着大叔深深鞠了一躬。

“我一定能做好的，请让我试试！拜托了！”

“啊？就凭你？”

大叔当然不相信，少年这孱弱的身体怕是连铲子都挥不动，更别说铲雪了。

“别开玩笑了，要是把铲子给你，到时候把我家门窗打坏怎么办。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叔挥起铲子，要打少年，但又不是真的打下去，只是吓吓他。少年很认真的站在大叔面前，并再鞠了一躬。

“让我试试吧，我不收取报酬，但请您让我试试。”

“你这家伙——”

“让他试试吧，爹爹。”

如天使的声音响起，两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少女站在台阶上，冲两人一笑。

“店里很忙不是吗？爹爹你进去忙吧，反正他也不收报酬，试试也无妨。”

“可是——”

大叔很想说万一打坏东西怎么办，少女显然看出了他的顾虑。

“放心，我看着他，没事的。”

闺女难得的要求，让极度疼爱这个独生女的大叔动摇了。他用力将铲子扔在地上，却没有立刻走。

“那不行，我也要看着。”

“外面很冷哦？”

“总比被这叫花子打烂东西强。”

少女偷偷一笑。

似乎是得到了认可，少年捡起铲子，摆好姿势准备大干一场。

同时他瞥见，少女的拳头放在胸前用了用力，冲少年一笑。

是在，鼓励我吗？

少年不敢多想，将所有的精力灌注在练习了整夜的身体协调和眼前的雪花上。

沙——沙——沙——

积雪一点一点的被少年挪开来，没有打烂任何东西，没有被雪和铲子的力量压倒。

他第一次好好的做好了一件事。

虽然动作还很僵硬，不熟练，但大叔已经非常的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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