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雨和丧尸,我们成功被堵回了旧大会堂。不过想想,我们确实不用着急,三年了,伊恩科斯在洛菲坦因就没跑过,就算再等三年他也不会跑的,而且我有预感,我觉得伊恩科斯在等我,就冲这些名字,我也觉得伊恩科斯应该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的。管他呢,我现在就想和钚239多待一会,伊恩科斯啥的,能晚来一会就晚来一会,别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真的是二人世界,这核平后的世界还会有其他活人吗?
对了,仔细想想,我其实一点都不清楚我为什么会遇见钚239这个人,这简直太巧合了,巧合到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的感觉。一个广播,一通打闹,一场谈话……我竟然可以在他身上发现那么多共同点,就好像我们注定会相遇,注定会在一起一样。咳,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让我的大脑自动划去了“离开他分道扬镳”这个选项。而他呢,他说他能在我身上找到一种熟悉感,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可我没有这种感觉,我只是觉得……我们很合得来。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说当初他想起来的记忆是个什么内容,每次我问起,隔着面具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溢出来的情绪,恐惧?质疑?悲伤?我说不清,但我觉得我这辈子是别想知道那段记忆的内容了。
之后呢,反正也出不去,我们就继续在旧大会堂里待着。我的自愈能力嗷嗷好,那点丧尸啃,也就一天的时间,多吃点东西,恢复得跟没事一样。因为要做的事差不多都做完了,我们实在是闲得不行,做了很多无聊的事,连分析大雨的成因和持续时间都做了,当然,全程基本都是我在瞎胡扯,他在旁边听着——他倒也真听得下去。
此时正是上午,只是天空丝毫看不出是上午的样子。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外面的街道早已经被水淹了,希望城市的排水系统别出什么问题才好。我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钚239则拿着一本书在看,好像是本研究心理学的。我真佩服他在这种天气下还能读得进去,而我现在根本安静不下来,巴不得出去好好撒欢。
“我说,要不然我们出去淋雨玩吧?”……如果给我一次重说的机会,我发誓我不会用这么弱智的说法发出邀请。
他翻过一页纸,目光没有离开书本,但我知道他听到我说话了:“感冒怎么办?”
“要感冒也是你感冒,我是不会生病的,我照顾你就好了!”这句话是真的,我从小体质就好,淋点雨可不会让我感冒。“你也别一天到晚总是看书了,我们出去玩嘛!下雨怎么能阻挡我的步伐!虽然去不了远的地方,我们在附近也可以啊!”
他将书本放下,看了我片刻,我总觉得他仿佛在看一只求主人带它去散步的狗子。最终他还是一合书本,道:“走吧。”
我就知道他是爱着我的!
我们并没有什么最终的目的地,只是随便走走而已,现在的雨并不大,也确实是个好时间。我随手拿了匕首小绿,他也随便拿了把匕首就当防身,虽然我觉得他应该并用不着。说起来,在用枪上我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不爱用手枪,我是不喜欢手枪的性能,他是不喜欢用中近程武器。也是,毕竟这人是喜欢用超远程重火力打击的简单粗暴货,虽然我也喜欢这么干,但我觉得用冲锋枪突突突刺激。互补,就当是互补啦。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与泥土混合的味道,要是路上没有丧尸,这看起来略显残破的城市在雨中也看起来很浪漫。我们走在路边上,看着雨水在马路中央几乎汇成了一条小河,我说:“我记得有一年小时候,我家那边下了场大雨,恐怕没这场严重,不过还是淹了整条马路。那时候城市的排水系统没现在这么好,我放学的时候回家,路上的水都没到了膝盖。我那时候还很小,但也已经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破性子了,当时我就想如果雨再下大点会不会发洪水。”
“你还真是恶劣。”他说。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说起来,我从小没在乎过别人的死活,或许是小的时候不知道死是什么,也没人教过我,长大以后就更漠不关心了。”
“我小学的时候,我爷爷死了,肺癌走的。我爷爷对我挺好的,总给我买零食什么的,也经常带我出去玩。他走的时候是在美国,我没亲眼看着,只是听大人说我爷爷不会再回来了,我也只是耸耸肩,不回来就不回来呗,我从来就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还要哭得那么伤心。”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我很爱我的家人,因为我不知道这个爱的定义是什么。他们没亏待我,给我吃的,给我穿的,这在别人眼里已经算是很幸福了吧?至少没受虐待啊,但谁知道呢。当我因为不想回家去看我祖父祖母时,还要被骂是白眼狼没良心。有什么好看的?我知道他们关心我,照顾了我那么多年,可我就是不想因为他们想看看我就回去,我就是不想回去,凭什么叫我回去啊。”
“我知道他们关心我在乎我,这在别人看来已经能算得上是爱我了吧?可我也永远会记得,我特别特别小的时候,我妈要去上班,把我放在我爷爷家。她走的时候我哭得撕心裂肺,努力去抓够不到的门把手,想把门打开追出去。我爷爷一次一次地把我抱回屋里,我又一次一次地跑出去拽着门。结果呢,我哭到嗓子哑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或许是因为这雨勾起了我的回忆。我不是个喜欢分享过去的人,我觉得我的过去像一坨屎一样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坨屎扔他身上恶心他一下,何乐而不为。
他很安静地听着,等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才用很平静的语气说:“他们给的不是你想要的。”
我整个人一滞,不着痕迹地将脸转向马路外侧,假装看着路上的风景。
“时代不同,人与人不能感同身受。你没做错什么,别自责。”他说。好一个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我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恢复正常,斜了他一眼,道:“我哪自责了?我是个没良心的畜生,我是提醒你,在我身上浪费感情容易粉身碎骨。”说完,我也不给他再说什么的机会,看着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道:“哎你看这楼挺高的,我过……”
说着,我突然顿住了。我抬头看着那栋楼,一言不发,我分明看见那栋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虽然在阴云和细小的雨幕中看不太清晰,但那确确实实是个人影没错。我看见他看着我们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楼顶上有个人!”我大叫一声,已经飞一般地冲了出去。这情况下怎么还会有人?活人?丧尸?不知道,但我觉得是活人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因为我感觉那个人在凝视着我们,而丧尸怎么可能凝视别人?
我一路狂奔,沿着建筑的逃生楼梯一路向上。这栋楼一共有八层,直跑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知道我这么着急干嘛,但我总觉得我得赶紧过去,那是我不能逃避的东西,我必须要过去,必须……
我一脚踢开通往楼顶的铁门,冷风夹杂着雨点“呼”地一声打了过来。我刚踏出楼道,铁门被风吹得关上了,发出一声巨响。我揉着眼睛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在这不算大的场地上,我很快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楼顶边沿的人,“你是谁?”我这样问着,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转过身,而他的面孔在雨中也逐渐清晰起来。
在那一瞬间,我顿住了,一股寒意顺着后脊直攀而上,扼住我的咽喉,我分不清那是风雨的冰冷还是我心底的惶惑,我只知道事情要变得糟糕了,因为我分明看到,那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我是谁?”它向我走过来,此时在我眼中,那张熟悉的脸看起来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它站在我面前,满眼都是憎恶,“我是谁?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还不去死?!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放任事情发展?!你分明就很清楚自己在一点一点杀了他,你为什么要待在他身边?!害了这样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它将手伸向我的咽喉,我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冰冷的触感,和空气被阻断的窒息感。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它的头发贴在脸上,却丝毫藏不住那狰狞的表情,它仍旧在我耳边低声自语着,它说:“你觉得这样逃避下去就没事了?你觉得将那些事实一直忽视下去,它们就不存在了?你早就应该去死了!却苟延残喘到现在!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你还在等什么?!你终于遇见了他,你觉得他会拯救你是不是?不会!你只会将他也带进你的深渊!你自己不动手,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响了,它诡异地笑了起来,松开了手,慢慢向后退去。“他来了。我们都有需要面对东西,我已经接受了我的现实,等你思考清楚,我随时都在等着你,像我一样……——。”
它最后说出了一个名字,但那声音在进入我耳朵前就已经被风吹散了。它飞快地退到了楼顶边缘,仰身倒了下去,我最后看到的,是它笑了,那笑容很熟悉,虽然不曾出现在我脸上,但我总觉得以前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天都会看见。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扑到它倒下去的边缘,下面空空如也,那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没有尸体,更没有血液。紧接着,我感觉我被人拉了回去。我抬起头,钚239正拽着我的衣领,他的帽子已经被风吹了下去,一头银白的发在空中飞舞着,那黑灰色的面具上不停有雨珠滑落下来,滴到他的衣服上,他的胸膛快速起伏着,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它……跳下去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说出这句话不知是想让谁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没有理会我失神的自语,而是用几乎发着抖的声音说:“这是你曾跳下去的那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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