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三天后的清晨。

爱丁堡南部，王子大道旧城区炼铁厂附近。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正在打扫积在工厂门前的灰尘。

“劳驾……”

有男性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亚历山大转过头来看向他。

男性看起来二十出头，三十不到；身着的西装看起来光鲜亮丽，价格不菲。带着高帽沿的礼帽恰好遮住了他的面容，但从气质上来看，肯定会是一副绅士模样的贵人。

“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先生？”

亚历山大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询问眼前的男人。

“……请问，您是维克多·伊万诺维奇先生吗？”

“啊……正是在下。”

“……”

男人没有说话，沉默在了原地。

亚历山大皱着眉，看着眼前神秘的男人。

“先生？”

“亚历山大叔叔，我小时候总是听父亲提起过您……”

亚历山大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大喊：

“兰迪？！”

“不，我是他的儿子——克里斯·麦金太尔。”

“……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转过头，就要离开；克里斯连忙叫住了他：

“亚历山大叔叔！父亲因为你的‘死’而后悔了一辈子！现在，父亲不在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您还活着！我就是想替我父亲问一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历山大停在了原地，闭上眼睛缓缓转身。

“我看了新闻……阿莱斯特也死了，他二十年的努力全部都华为了泡沫……”

“您就是为布莱克管家提供‘杀人雕像’的那个匿名赠送者？”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开始述说曾经发生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以为我死定了……矛枪只差一点就刺穿了心脏，过了五年，被当地的萨满救活了过来。”

“……”

“……就在我欣喜若狂，想要回爱丁堡给兰迪一个惊喜的时候，得知了他已经去世的消息；在英国没有亲人，甚至连唯一的好友都离我而去了，就在我以为我已经完了的时候，布莱克找到了我，为我提供了兰迪曾经包下的废弃工厂的管理者的工作；要求是依靠我在阿莱斯特观察到的古代机关技术，为布莱克提供一个完美仿造阿莱斯特城池里的「库·丘林」。”

年迈加上身心憔悴的亚历山大有一些站不稳脚跟，似乎不愿意想起曾经的事情；克里斯上前扶住他，将他扶到了门前的高台上。

扶着额头，继续说：

“……一开始，我需要询问他为什么要我研究这种东西，我本来是不想再干这一行了的！可是，迫不得已……我实在是没有钱了……所以，我提出要求，必须告诉我这「雕像」研究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不然我拒绝继续研究下去。”

“所以，布莱克管家骗了您？”

克里斯询问他，亚历山大摇了摇头：

“不，他把实情告诉了我，包括到迫不得已时，会干出杀害碍事之人的事情。”

“……为什么？”

克里斯不明白，兰迪·麦金太尔生前最信任的挚友，包括后来继续研究阿莱斯特卷轴以及宝藏的秘密都是为了完成与挚友的约定，可是……如今却要陷害挚友的儿子。

“因为我不想再死一次了……对不起，克里斯……孩子，我真的不想再死一次了！”

亚历山大捂着沧桑的脸，像个孩子一样流下来不甘泛黄的泪水。

“抱歉，我不懂，叔叔……”

“……你不知道，孩子……英国，不……现在全世界都是如此，我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工作，没有工作的话，在资本的世界中和死去没有任何的区别；好不容易拥有了第二次人生，我不想……不想被活活饿死……对不起，我对不起尤安……对不起兰迪，也对不起你……”

过了半晌，克里斯·麦金太尔准备离开，抽泣的亚历山大抬起头看向他，说：

“你会告诉警察吗，孩子？！”

“……”

克里斯沉默了一会，最后说：

“如果我要报警的话，就不会来看您了，叔叔。”

说完后，克里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爱丁堡的旧城区，离开了充满铁锈味与汽油味道的小巷向着新城区缓缓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热泪盈眶不停的对着克里斯低头道谢：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

或许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懂得了一些「人性」，以及沉着冷静的父亲生前提醒自己如果他没有成功的话，请不要拘泥于这「诅咒」之中的真正含义。

“阿尔斯特神圣不可侵犯。”

“凡接触真相者必死无疑！”

“迦耶伯格会精准无误的刺穿他们的心脏。”

“无论你在哪儿！”

…………

此时此刻，早已坐上返航的火车上的华生正望着车外的风景若有所思，夏洛蒂也直勾勾盯着火车下转动的车轮一言不发。

“夏洛蒂……”

“嗯哼？”

“……为什么不向安德鲁警探揭发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先生？”

“……”

夏洛蒂没有说话，微微抬起眼角，转头与华生一同看向车外不停变化的景色。

当火车进入隧道，周围一瞬间遁入黑暗。

华生停止看向窗外，紧紧盯着坐在自己面前撑着下巴还在望着窗外发呆的夏洛蒂。

“……”

黑暗中，夏洛蒂终于发话。

“华生。”

“嗯？”

“对我来说，案情得到真相之后，继续追不追究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结果变成什么，那是其他人要做的，我的任务就是让谜题变成事实罢了，对我来说，结果什么事根本就无所谓。”

“……哦。”

“……”

听见对方气息的浮动，夏洛蒂皱着眉，说：

“你笑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有时候，夏洛蒂你真是不干脆。”

夏洛蒂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红着脸眼睛看向华生着急的说：

“什，什么？！”

华生似乎很认真的点头。

“嗯，虽然我做不到像夏洛蒂你那样解开谜题，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让夏洛蒂你能够对他人敞开心扉的办法的。一定会的。”

“……嗯哼，随你便。”

夏洛蒂又“哼”了一声转向别的方向。虽然她的脸颊好像有点变红，但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微笑。

当火车穿过隧道，周围再一次沐浴在阳光下。

看向夏洛蒂时，又一次变成之前的样子，所以华生根本不知道夏洛蒂刚刚一系列发生的表情变化。

火车发出巨大的鸣笛声——

黑色与橙色的眼眸同时看向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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