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暮雪城（前篇）

黑暗的森林中残留着冬日的积雪，马蹄踏在泥水中，飞溅起棕色的泥浆，一小队骑兵沿着森林中的小路慢慢前进，逐渐接近了森林的边缘，走在最前面的斥候背着弓箭，他的脚步轻的像一只猫，不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斥候抬起一只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

“怎么了，威尔？”莱纳问，“发现什么了吗？”

“血的味道，”名叫威尔的斥候拉下口罩，嗅了嗅寒冷的空气，“莱纳大人，也许我们不应该继续前往水杉镇。”

“那边也被帝国军占领了吗？”

“不，更糟。”

沿着威尔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河边的广场上，由木头搭成的绞刑架倒映在喝水中，四个衣着讲究的男人被吊死在上面，他们的尸体被毁坏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在被处死之前遭到了残酷的私刑。

“哦，那不是代官和他的三个儿子吗？”莱纳微微一笑，“看来皇帝陛下的‘革命’已经蔓延到了这里，这些贵族的代理人平时作威作福，现在倒霉了。”

“没错，莱纳公子，”灰袍魔法师策马前来，“每当时代变革的时候，劳苦大众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否则积累的压力就会把这些弱者压垮，没有必要残酷的对待曾经压迫过他们的人更能发泄‘压力’了，代官和他的儿子们看起来很适合作为秩序之神的祭品，用来平息这些弱者的恐惧和愤怒，使他们觉得自己是强者，是主人翁。”

“不过，莫雷尔，你错了。”莱纳冷笑着抽出了剑，“弱者就是弱者，即使狐假虎威的杀掉曾经压迫过他们的人，他们依然是弱者。”他命令，“骑兵队听令，杀死这座小镇上三分之一的人，告诉他们，贵族才是他们的主人。”

“诚如您所言，莱纳公子。”灰袍魔法师莫雷尔轻轻鞠躬。

“得令！”后方的骑兵纷纷扣上头盔。

“玛姬，你就别跟着去了，”莱纳指了指摩拳擦掌的北地女战士，“你的任务是保护好公主殿下。”

“哈？我又不是小孩保姆？”

“这里就你一个女人，所以公主殿下拜托你了。”

“可恶，我又不是看小孩的。”

虽然满脸的不情愿，但是那位蛮族女战士还是留了下来，待在莱纳口中的公主殿下身边，那位被称为公主的少女披着绿色的毛绒斗篷，将她标志性的红发隐藏起来。威尔曼公爵的女儿拉娜正惊恐的注视着代官和他的儿子们的尸体，紧紧的搂着玛姬肌肉发达的手臂，好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几分钟内，莱纳率领的骑兵们突入了水杉镇，他们四处放火，像一群土匪一样把小镇的居民从屋子里赶出来，然后杀死了他们中的一部分，许多不久前还对代官和他的儿子们使用私刑的农民就这样被莱纳和他的手下处决，鲜血染红了泥泞的地面。被骑兵们保护的魔法师莫雷尔不断释放火球，点燃了更多的房子。这场报复性的屠杀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水杉镇一半的房屋被毁，数百人被杀。

“这就是反抗贵族的下场，”莱纳在火焰中举着染血的剑，冷笑着注视着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幸存者们，“臣服在我莱纳·冯·法鲁迪奥斯脚下，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是，贵族大人。”

“我们再也不敢反抗了。”

“我们会乖乖听话。”

幸存者们祈求饶命的话语令莱纳的内心迅速膨胀起来，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坐上了北境公爵的宝座，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身穿灰袍的魔法师莫雷尔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将燃烧的水杉镇抛在身后，莱纳率领部下们立刻向森林深处撤退，因为他很清楚，这么大的烟火，很快就会引起帝国军的注意，见好就收是他的座右铭，反正他已经搞到了整整一车粮食和物资，继续留在这座小镇已经毫无意义。

这是“征收”不是“抢劫”，莱纳不断安慰自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同一时刻，暮雪城废墟。

白色的雾气在平原上弥漫，空气中充满了腐朽的气息，军靴踏过潮湿的黑色泥土，帝国军团的士兵出现在薄雾中，他们组成松散的散兵线，手持蒸汽步枪，一边搜索一边前进，就在这时，数枚不同颜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先行一步的侦察部队发出了“已控制城门”的信号，指挥部队的士官立刻命令部下加速前进。

因为暮雪城地处北方，即使帝都附近已经万物复苏，这座城市依然笼罩在残雪之中，但是随着冰雪的融化，蛮族大军的“遗赠”也开始活动起来，身体破破烂烂的腐烂尸体开始在废墟中徘徊，它们身上的肉被割掉，大腿骨漏在外面，一副凄惨的模样。这些腐烂的尸体聚集在街道上，它们闻到了生者的味道，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杀意。

“不死者开始向城门移动了，”侦查小队的队长握着无线电，“后续部队请迅速跟进，如果它们的出城，会对周边地区造成巨大破坏。”

结束通讯，队长端起了步枪，他的部下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这些侦察兵身穿卡其色军服，和帝国军的灰色军服有着明显的区别，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战斗力。越来越多的不死者向城门走来，街道上弥漫着浓重的死亡灵气，虽然距离尚远，但是恐惧已经开始在侦察兵们的心中涌动起来。

“这些家伙，”队长擦去汗水，“真难搞。”

下级不死者行动缓慢，按理说非常容易被消灭，但是它们身上的死亡灵气却能让活人陷入恐惧之中，轻则打击士气，重则造成部队崩溃。现在城门附近已经聚集了数千名不死者，街道上的死亡灵气浓度正急剧上升。

“侦查小队，这里是炮兵指挥部，请指示炮击点！”

“明白，”队长拿起话筒，“炮击AM-94方位，不死者们越来越多了。”

数秒钟后，尖啸声从空中传来，红色的术式阵在破败的街道上绽放，威力巨大的魔能爆发掀起火球和冲击波瞬间炸碎了步履蹒跚的不死者们，在亡者们的队列中炸开一个又一个缺口，同时冲击波驱散了聚集起来的死亡灵气，这让侦查小队的士兵们感觉好多了。

“下一个目标，”队长说，“AM-93方位。”

平原上的薄雾中传来了蒸汽大炮射击的声音，数秒钟后十几枚炮弹落在了距离刚才炮击点稍微向北的位置，炸碎了聚集在废墟中的不死者们。不死者们不会痛苦，不会恐惧，即使身体被炸碎，手脚被炸烂，它们依然在对生者的憎恨中坚定的前进，而守在城楼上的侦察兵们在炮击之余不断向逼近的漏网之鱼射击，9mm咒术弹打爆了僵尸的头颅，炸碎了腐烂的大脑，它们这才停止前进，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就在第三轮炮击落下来的时候，帝国军的先头部队终于冲进了城门，身穿灰色军服的士兵们头戴黑色钢盔，不断用蒸汽步枪向逼近城门的不死者们射击，随着更多的后续部队赶到，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帝国军士兵们保持着距离，从远处射杀行动缓慢的僵尸们，这些不死者从春天的时候才开始活动，其中尚来不及诞生中级以上的不死者，它们徒有数量，但并不强大。

就在帝国军的以步兵大队为单位开始逐个街区的清扫街道上的不死者的时候，一位老人抱着自己的头颅站在冰封的城墙上，他身披结冰的铠甲，上面插满了箭。这座童话般的城堡曾经是北境公爵家族世代的居所，但是现在却化为一座冰雕，而且在周围的冰雪都开始消融的现在，唯独冻住城堡的冰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布洛克大人！”身披铁甲的亡灵武士摘下头盔，“帝国军已经进城了，那些僵尸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多只能争取点时间。”

“辛苦了，凯恩。”化为不死者的布洛克的头颅在自己的臂弯中冷笑，“集中所有兵力，在城门前的广场上布阵，迎击帝国军。”

“遵命，布洛克大人。”

化为亡灵武士的凯恩转向自己的部下们，命令它们组成队列，这些死去的士兵尚且保留着自己的盔甲和武器，它们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迅速列队，组成了四个步兵方阵，在城堡的大门前展开部署。

布洛克抽出了剑，他望向身边被冻住的那个女人，她冲天的奇怪发型即使变成冰雕也没有倒塌下来，一道寒光闪过，布洛克的剑击碎了女人的冰雕，把她的头颅砍了下来。

“我是暮雪城的守护者，”他举起结冰的剑，“即使在死后，我依然要捍卫这座城堡，玛格丽特大小姐，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吧。”

寒风吹过冰封的城堡，在哥特式尖塔之间游荡，发出刺耳的尖啸，布洛克站在城头，剑指前方，在剑锋所指之处，帝国军的步兵正在接近，他们在一定距离之外谨慎的停下了下来，直到一位光头巨汗从队列后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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