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柔冷酷，孰对孰过？

送走少女后，少年聆听着冷风吹拂的声音，不经意瞥见窗外一道一闪即逝的白影。它怯生生地躲在暗处观望着自己，随后化作一道流光，跃入茫茫白雪中。

看到它安好的样子，内心是欢喜的，可一想到小猫澄澈的目光中流露出对自己的畏惧，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不由得苦笑：它现在这样，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自己在苦恼些什么呢？

萌生的千万思绪，随着冬风，缓缓荡漾在苍莽雪景中。

昨日的劳累，让枂桦困倦不堪。袭来的睡意催促着少年进入梦乡。朦胧间，再次看到初冬深秋时的景象：

枯叶飒飒，寒风涌起，芳草萋萋，万物萧瑟。一只瘦弱的白色乳猫蜷缩于满地败草中，气若游丝，声若蚊蝇。肃杀的秋风扫过，干黄的树叶成片飘落，好像铁锹铲起的洋洋洒洒的泥土，快要覆盖到它雪白的身躯了.

此时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它托起，带回家中。

然后画面一转，大院中，一只略微壮实的小猫，亲昵地蹭着男孩的裤脚，偶尔和家中的燕子打闹嬉戏，如一个雪球般滚来滚去，为这空荡荡的房屋平添了几分生机，少年的原本落寞的脸庞也泛起了光彩，微微扬起嘴角。

画面再转：少年坚决地把小猫和它的窝挪到外面，然后冷漠地扬起扫帚，作势要打。

试图讨好的小猫吓得蹭蹭蹭蹭地跳到树上，睁大着眼睛委屈地看着自己，尽是无助和惊慌，不知道犯了什么错，随后是数个夜来在门外徘徊的身影，还有断断续续的呼唤声。

最后，画面破碎，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瑟缩在雪地中。纷纷扬扬的大雪砸落，打在地上，尸体上，少年的额上。掉下的落雪，碎裂在少年的心间，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死去的小猫没有合上它玲珑剔透的双眸，瞪大眼睛，留恋地望向这边的大院，充溢着疑惑和眷恋。

少年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息，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顾不得窗外的寒风，连衣服都没穿，匆匆起身，去搜寻刚才消失的白芒。

枂桦头一次感受到冬天是如此的寒冷。枂桦一边大声呼唤着小猫，一边把手揣进单薄的衬衣，瑟瑟发抖着。鹅毛般的积雪肆虐着他的黑发，似一把把森冷的尖刀，刺入骨髓；狂风嘲笑着自己的无能，卷起满地的沙雪，铺盖而来。

少年呼出的热气，瞬间凝化成白色冰晶，散发“嗤嗤嗤”的独特声响，然后消散在疾风中。外界阴风怒号，大雪横空，少年却是心急如焚，然而这股凝聚为实体的寒冷就像一扇大门，将男孩沁出的汗水也堵死，连最后一丝发泄焦虑的机会也毁灭了。

恍惚间，少年看到那团一动不动的身影，内心猛地一颤，快步向前走去。

突然，这个雪球一动，抬起头望向自己。少年愣住了，原来小猫正埋头吃着不知哪来的食物。少年心中长舒了口气，庆幸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小猫歪了歪头，发现主人并未如往常般驱赶自己，更为重要的是，手中没有了那令人害怕的扫帚，试探性地向前挪动，好像一切顺利。再次往前探出，歪歪头，看了看主人的脸色，再往前向前一步——如此数次，就来到了少年的脚下。

少年宠溺地看着小猫，欲俯身如以前般揉揉它发亮的毛发，却骤然停住了——这样一来，那我以前做的努力不是枉费了吗？面色阴晴不定，目光闪烁，双手一紧，强行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露出冰冷的目光，抬起手做势要打。

小猫吓得惊慌失措，扫起一烟积雪，躲到角落，望着自己。少年也凝视着它，一时间无语凝噎。

“——你在干什么呢。”少年内心一惊，一道凌厉的目光如芒在背。刚才太过匆忙，这才转身发现卡黛娜正冷冷地注视自己。飞雪连天，寒风萧萧，少女裙带飘飘，显得高冷又圣洁。

枂桦“咯噔”一下，明显感到少女不再像前几日那样平易近人，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隔阂。枂桦隐隐感觉到，自己和少女的这段短暂情谊，极有可能因此斩断。“我，我是为它好。”

少年无奈，苦涩地吐出这几个字，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它是你家的猫吧，刚才那番姿态，明显不是对外人能做出的。喂了他这么久，我也就只能靠近它而已。看你这么着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想必也是在寻它，而且很在乎.

那么可否解释一下，这样的季节，为何把它留在外面放置不管。还有，刚刚又是什么情况。既要找它，如何又是那副姿态。”少女逼视着少年，冰雪也难盖她的锋芒。

枂桦嗫嚅着：“今年初冬深秋，我在野外发现它奄奄一息，就拾回家救了小家伙一命。那时候，它还是一只大概两个月的乳猫。” 言罢，眼前又出现了当初一人一猫群燕打闹的场面。

少年顿了顿：“可是，我照顾不了它，父母常年不在家，姐姐也要去南峰学院，而明年我也要择校离开，我本打算给他找户人家，可所了解到的熟人都有各种原因不行。

我并不信任陌生的人，所以与其把它养个一年半载，再将它中途抛弃，不如让它一开始就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野猫，使其保持对人类的警惕，这才是为它将来好。优柔寡断的温柔，只会害死它。”

“所以，你就把它的窝挪出家门，采取故意冷落的方式，并一天天逐步减少供应的食物，让其自力更生，我说的没错吧。”

少年很是惊异，没想到少女连这都知道。

“我才搬来不久时，就看到它了。曾试着在外面留下食物，起初它吃得很少，甚至不吃，后来发现它吃得越来越多，我本以为是因为天气寒冷，食物减少所致。今天听你所说，结合它常常出没在你家附近的习性，就明白了。”

卡黛娜放缓了语调，不再难以接近： “可你是否知道，天气寒冷加上食物稀少，有几次它都很虚弱，如果不是我留下食物，它可能就饿死了。

任凭我对猫足够了解，却不知道它是什么品种，从未见过身形如此优美却又矫健的猫。但我断定，要不是它自身足够优良，换做其他幼猫，可能就……” 少女顿了顿“不在了。”

少年动了动嘴皮，艰难地挤出“我，我当初是残酷了点，也是为它好，但从，从没想过真的害死它”

少女叹了口气：“你的残酷也没错，只是，唉。我的温柔，也只是能助它一时，未必对它有好处。我也有自身的原因，没办法留下它，正如你一样，把它养到一半又丢弃，我也做不到。这个寒冬，就如你的残酷一样，终究要它自己渡过。”

少女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家，留下一脸懊悔的少年。

彻底结束了吧，自己和小猫，还有这段情谊。少年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又看着一旁躲避的小猫，举头仰望天空，看着纷纷洒洒的雪花，听着萧索的寒风，一时间竟悲怆不已，有些想哭。

猝不及防中，一件毛绒绒的外套披在自己的身上，还散发着火炉的余温。“我刚刚从家里取了件衣服，赶紧回家，天气这么冷却穿这么少。”

少女踮起脚尖，替他拢了拢外衣，微风吹动下，柔顺的发丝不经意拂过男孩的脸庞。“明天，我们一起看小猫吧” 少女说道。

“嗯” 枂桦哽咽着点点头。这时，一丝温软从二人脚下传来。两人低头一看，雪白色的猫咪舔了舔枂桦的脚，又舔了舔卡黛娜的脚，它玲珑剔透的明眸中，似乎闪现着——点点星光。

苍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