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饶了我

夜色如墨，浸染大地。冷风似鞭，笞挞万物。摇曳的火舌明灭不定，溅射出猩红的火星；扭曲的人影肆意跳跃，就像远古的祭司以人皮作舞。

——“老妪佝偻着，露出腐烂的獠牙，啃噬起弟弟残破不堪的头颅。她掀开尸体的下颚，枯槁的双手轻轻摘取男孩的幼齿，用尖利的爪牙钻出小洞，拔下自己细长的黑毛，穿成一串。

这个黑熊般的怪物捧起她的杰作，裂开干瘪的微笑，陶醉地深嗅着，又用充满倒钩的舌头一遍遍地舔舐这串“珠子”。

粘稠的涎水浸泡着她的作品，混合着污血，淌在地上，连起一串丝线。月光照射下，它们反射出红宝石般的光芒，幽幽地照亮了小屋。

姐姐躲在门后，通过小缝看到了这惊恐的光景，捂住嘴，不敢吱声。突然，画面一闪，场景消失。刹那间，猩红挤满了门缝，中间还镶嵌着一颗黑珠，当一根睫毛透过门缝，姐姐才意识到，这是那怪物的眼睛……”

“啊啊啊，别讲了，吓死我了，嘤嘤嘤。”少女蜷缩成一团，叫到。

“——才怪呢，要不要这么敷衍，这不就是我们南方流传的‘熊家婆‘的故事吗。就只能骗骗小孩子而已，切。无聊。”少女恢复了坐姿，撇了撇嘴角。

“我去，无聊的是谁啊，赖在这里不走，从下午到半夜，缠着我给你讲故事，什么传说，什么乡村怪谈。还让我关了灯点上火炉营造气氛，饶了我行不，我们这平凡的小镇没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满足不了你求知的心灵和伟大的浪漫主义情怀，容不下你这尊文学少女。

我代表全镇人民给你磕头行不？饶了我，饶了我啊。你不睡，我还想睡呢。”

少女吐了吐舌头 “好吧，我先走了，晚安，别吓的不敢上厕所哦。”

“得了，你自己都说是家喻户晓骗小孩的故事，忽悠谁呢。再说，这话该我来吐槽好不好，你才是听众，我讲了一天，嗓子都冒烟了，给我好好扮演该有的角色，给与我应有的尊重，不要串戏啊！”

枂桦端起茶几的大白碗，猛灌一口茶，还没下肚，突然看到开窗的外边一个巨大的黑影一晃而过，直接喷了出去。抬起颤抖的双手，吞吞吐吐道：“你转过头看看，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谁知少女甩了甩头，“你咋不说，‘看，UFO’呢。放弃你的表演吧，真是够拼的，偏偏挑这种时候，类似烂俗的剧情小说漫画里写了千万遍了，像我这种聪明人，是不会上当的。”

少年一脸黑线，阴阳怪气，一字一句的顿道：“呵呵，那你还真是冰雪聪明呢。我没跟你开玩笑！快回头。”

“哎呦，装的还一套一套的，我都快信了。唉，放弃吧，少年，你那拙劣的演逃不过我的慧眼，继续装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我偏不如你意，气不气？”

少女有些洋洋得意，故意把朝少年做了做鬼脸，然后背对枂桦华丽地原地转了一圈，朝后吐了吐舌头。枂桦被噎得说不出话：这特么现在是转圈卖萌吐舌头的时候吗？气得跳脚。

突然，一阵疾风扫过为透气留下的窗口，扑灭了炉火，屋子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卡黛娜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开始戒备。两人看见一个巨大的熊影站立起来，隐约中，在星光迷蒙的照耀下，黑影投到了墙上，露出硕大的头颅和尖锐的牙齿。

“不是吧，还真有‘熊家婆’这个物种？”枂桦不敢怠慢，手中涌起一团蓝色火焰，将女孩护在身后。

片刻，一股奔腾的热流从背后喷涌袭来，灼热的气浪立刻充斥整个房间，回头一看：金色赤焰悬浮半空，卡黛娜玉手托焰，裙带翩翩，乌丝飞扬，双瞳金黄：

“怎么，没想到吧，我可是很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金色火焰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一丝神圣而威严。

面前的少年惊得说不出话：难怪，初次见面时，自己在那片阻碍魔力的大雾中撞得头破血流，她当时却说看的一清二楚，魔力感知可见一斑（见第五章开头）。

完全被她人畜无害的面孔给骗到了，不对，像她这种貌若天仙，古灵精怪的魔女，通常设定都是boss啊，啊，啊，修行不够，让这妖女蛊惑了我的玲珑心，放松警惕了。

看现在这个魔力输出度，还是个天才，不弱于姐姐的那类。

“天，怎么哪都能碰到天才，究竟是敌人太强大，还是我方太弱鸡，不让人活了。明年招生都是这种变态，我真的只能搬砖养猪找富婆了，不要啊，我的伯乐，你在哪，快点出现啊。”

少女翻了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胡说八道。不过说来奇怪，你这弱（鸡）【鸡没说出来】额，没发现就罢了……我都没察觉到，反常啊。”

“你想说弱鸡是吧，可恶，可恶，我绝对没有听错。你肯定是想说弱鸡的。你你你你。”说着，就朝少女扑过去，抓住了她手臂，干扰到她施法。

“——我去，你搞什么灰机，靠谱点行不，‘保护敌人、痛击队友’这话就是为你量身定作的吧。这种重要关头严肃点啊。”

“嘘，小声点，你自己都说了我俩没有感知到它，说明它实力远在我俩之上，硬碰硬不是找死吗？现在跑出去是不太可能了，先隐藏好自己再想对策。”饶了我们，饶了我们，老天。”枂桦双手合十，默念着，全然不顾一旁少女鄙视的眼神。

两人缩在角落里，借着阴暗的月色，朦胧间看到一个巨大的魔影，似乎朝着两人的藏身方向爬去。眼见得墙上的黑影越来越大，逐步逼近。仔细聆听，沙沙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得有人引开它，不然都跑不了。”枂桦看着一旁的少女，一咬牙，“我去吸引他注意力，你自己看好机会跑。”还没等卡黛娜反应，枂桦就冲了过去

“混蛋，冲我来，我在这。” 说着就往房间另一边引。魔影逐渐逼近，近乎能看到真身了，然后——

一个半人高不到的小熊探出头圆滚滚的脑袋，朝自己龇了龇牙，然后双腿发抖，灰溜溜地滚到一边的角落里，发出呜呜呜的低吟。

枂桦一愣，随即松了口气——难怪感知不到，对这种本来就没魔力的生物，通过常规的魔力共鸣的探测方法是发觉不到的，却又转念一想，尴尬地僵在原地，吐槽：

这算个毛啊。我那帅气的台词，英勇的身姿意义何在？本来还算是一波英雄救美的悲情剧。MD，现在就是一出闹剧，偏偏我后面还有个比我强好多的天才少女。不行了，羞耻到崩溃！

枂桦摸了摸头，掩饰尴尬，回头望向少女:“那个，看来是虚惊一场。嘿嘿嘿。” 接着看到少女颤抖着，面容苍白，双手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然后晕了过去？！ WTF！我们的天才大小姐，刚刚是谁教训我不靠谱来着，方才这么吊炸天的火焰术赶紧趁热给我来一发啊，说好的牛逼轰轰的天才呢，结果秒被吓晕，你还我对天才的向往，你简直给世间所有的天才丢脸啊。

还好情况不是想的那样，不然我俩今天不仅仅是一次闹剧，还会成喜剧！少年心里疯狂吐槽。

清晨，曙光洒落窗前，又经冰晶的散射，驱散黑暗。少女修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睁眼就看到了一旁的少年：

他靠在扶手椅，呈现出一副疲惫的睡姿。斜躺在椅子的后背上，一手做枕，一手环绕着蜷缩的身子。

微弱的光点抚摸着他白皙的脸颊，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轻轻闪烁。伴随着平稳的呼吸，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黑发也跟着身体轻微律动。

精致的五官配上安静的姿态，完全是一个恬静俊俏的少年，难以想象平时逗笔的模样。

少女想起了这几日的经历，用手轻轻贴近了自己的胸口，轻叹一声，自己都没察觉地露出一丝微笑。是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呢？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从得知……

“嗯，你也醒了。还睡得好吗。”少年打了个哈欠。

卡黛娜正要起身，才发觉自己睡在别人的床上。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睡在别人的房间，还是在男子的床上。少女的脸颊一点点泛红，蔓延到了耳根，双手不知放哪，无奈只能轻微地抓着被单来缓解这种紧张，视线换向别处，不敢正视他。

“别紧张，这是我姐姐的房间，没事的。”

“不，不是，我，我不介意的，我……”少女被察觉到了心思，不知为何更加害羞了，意图辩解道，却看到枂桦善解人意地笑笑，声音越来越小了，拉了拉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蛋，只露出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偷瞄着，像极了一潭盈盈秋水。

少年不知怎么应对这种气氛，赶紧找话题：“昨天被吓得不清吧，我也下了一跳。”

“我才没有被吓住呢，我只是……”少女想要说什么，却又像什么堵住了喉咙，脸色逐渐暗淡了下来。少年才知失言，暗自念到：糟了，我刚才不是揭人短吗？任谁见了自己的那副囧样被人提及都难受吧，更何况还是一个天才的身份。

少年赶紧转移话题：“额，昨天那个小熊留在我房间了，应该是我家湖水靠山那边的。过几天我们一起放生。顺便带你去看看我家世代相传留下的湖。”

“哇，就是你昨天提到的你祖先发现乌檀魔木的湖水啊。还是世代相传的，好神秘啊。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传说，赶紧给我讲讲”。

少女刚刚才暗淡下去的面容片刻换发了生机，一双眼睛眨巴着，像是要祈食的小猫咪。

少年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嗓子现在还哑着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个，我先去做饭了”“不行，不准走，我不饿。不给我讲不准走。”卡黛娜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袖

“姑奶奶，我求你了，饶了我行不，真的饶了我啊。”哀嚎传到楼下大厅，燕子窝冒出几根黑色呆毛，探出两个脑袋，又冒出几颗更小的脑袋，纷纷望向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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