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凌忻仍然杳无音讯,萧然向东军虎贲帅请求把他调去管理传送阵的机构,借此机会逃离尚宫,虎贲帅同意了,但是几天过去还是没有确切的答案。
东军营里实在热闹,很多人还在雪地里训练,有些认识萧然的人和他打招呼。
在自己的房间里,甄药已经坐着了。
「欢迎回来。」甄药给萧然沏了一杯茶。
「你也不要每天都来啊,甄芜不会生气吗?」
「不,我回去后他就没怎么见我,不知道在忙什么。」
「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延霜……」甄药低语「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去了,天凉了。」
「别这样,我会送你回去的,元宵节过后就送你回去。」
「出去走走吧。」
「不要想太多。」萧然给甄药披上大氅,相挽着出门去。
「今夜的西市一定热闹。」
「平时也如此。」
西市的街上行人寥寥,各家门前的雪已清理过,二人走上西市的大街时又一阵寒风吹过,把其余行人都卷进了小巷子和房屋里,甄药紧贴在萧然身上。
「奇怪,往日即使雨雪交加也不乏过路客,今元宵佳节竟空无一身。」甄药环视四周,的确是更冷清了。
「算了,回去罢。」萧然抓住甄药向回走,一转身,差点撞在后边的人身上。
甄芜不带一个随从,站在西市的主街上,眼神若睥睨一切。
「芜少爷。」萧然和甄药忙弯腰施礼。
「药,你过来。」甄芜盯着萧然,并没有让他平身的意思。
甄药立在一旁,眼神中满是不解。
「萧然卿为何离开我府,再返东军啊?」
「无他,念及战友,探视罢。」萧然仍弯着腰。
你这腌臜泼才,我为你几乎丧命你却毫不奖赏,我离开一个月你才问我,当真没事找事。
「还将药诱骗,卿之过矣。」
甄药却一言不发。
「臣之过,药实乃受害者。」
「为我门客而不尽忠,拐我家人实在不义,不忠不义,要你何用?」
「臣属实无用,望君少责罚。」萧然依然低着头弯着腰,表情毫无变化,只等待甄芜如何处置自己。
「毕竟曾为我门客,罢了,以后不许与药往来,亦不许出现在我面前。」甄芜带着甄药一直走到城门,甄药从未回头观望,萧然用余光瞥见甄芜的几个护卫从暗中走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缓缓踱步,街上一瞬间又喧闹起来,今夜过后又是工作的时候,市民抓住这个机会就要进行今年最后一次狂欢,西市里熙来攘往摩肩接踵,萧然几乎是被人群一点点挤进西城门里。
花洲的街道宽敞又整洁,一个个街区规整的像一盒巧克力,萧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突然落寞了,按理说现在不是伤心的时间。
他以为纱优丽帮自己找回身体后他就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了,结果只是因为之前太忙了,这很好,这说明自己还是一个人,他一直害怕自己会变成没有感情的禽兽。
不知不觉来到王宫旁的书馆,他平时看的书都是从这里借来的,守门人不理会他就放行了。
顺着螺旋楼梯一路到书馆院内九级塔的塔顶,从这里看尚宫,的确是像被分割好的蛋糕,但尚宫过于庞大,站在王城旁只能勉强看到西市以及一片模糊的潜蒙区,正北方的电掣区似乎被包裹在一团浓厚的黑幕中,间杂着些撕裂幕布的狰狞闪电。
萧然想起一些往事……
以前在上初中高中时,有几年是每天回家住的,早上五点就起来去上学,那时家离学校有点距离,但在长岛县那样的小地方,其实也不很远,畅通无阻的话,开车五分钟大约就到了,每天早上他都能听着他爸洗漱的声音醒来,但他从没有一醒来就起床准备,一定要等到他爸来喊才肯慢慢地起床,洗漱,虽然五点起来,但到学校也有五点半多了,过去的时光回不来,他也再也不能等爸爸推开门时跟他说一句「我准备好了,走吧。」
是啊,你早就毕业了。但是也没那么简单。
他爸死了,死于那些已经被纱优丽斩草除根的无胆匪类。
还有一件事,萧然,或者是延霜小的时候有时回家晚,到家已经困得不得了了,是他的爸妈扶着给洗澡,然后他爸把他抱到床上,只是,以后父子很少能亲近了。
我的一个朋友在等我,也许她就在尚宫,可当我来到这里后却不敢再去找她了,这样的感情,从中学毕业后我就感觉我和热情绝缘了,如果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一个城市的话,应该会有一些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吧,一旦上了大学,一切都从头再来了,很难再用那么长时间在磨砺出身后的情谊了,以后尽管对同生共死的人也未必有多关心,我这样的人太奇怪了,我出生在前山东长岛县,不很大的时候就去了日本,在长岛的记忆基本没有,日本算得上我的第二个故乡了,我是在那里成长的,我不过是去年九月才离开那里,这短短几个月我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真羡慕那些离开了一个地方还能和原来的朋友有联系的人,像风筝一样,我不行了,我从哪里走就算是完全的消失,人间蒸发了一样,那个地方的人也许会想起来我,但很快就会认为我只是他们臆想出来的虚构人物,绝对不会想办法去调查一下我存在的真实性。
为什么人会这样自我麻醉生活在虚假的幸福中呢?衣食无忧了吗?战争消失了吗?生活资料极大丰富了吗?人人平等了吗?这个社会与世界真正由人民统治了吗?如果都没有,那么每日生活在碎片信息中日渐消沉是不可取的。你今日谈论政治了吗?你今日为某些成就沾沾自喜了吗?如果有,如果你觉得这是爱国,你今日劳动了吗?逃避劳动怎么可能建设幸福的生活呢?
萧然的思绪渐渐被放飞了,从思念父亲一直到很深的哲学问题里,仿佛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他一直喜欢这样,有时候忽然悟出一些东西能让他心情好上几个小时,这也是一个人无聊时最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一双手极速向他抓来,他刚发现有人在附近就已经被那双有力的手捏住脖子了。
青铜兽面,红袍,司寇,中军虎贲帅!
眼底闪过一丝骇然,他连忙抓住司寇的胳膊试图甩开对方,他本以为自己吞噬了纱优丽后会不再惧怕这个瘟神,但是,那双手如同磐石一般坚不可摧,萧然几次三番想要摆脱控制都以失败告终,眼中的惊骇也完全变成了恐惧,这种懦弱的感情更加刺激了司寇的虐待心。
司寇,凶恶的中军虎贲帅今日不请自来,一路尾随萧然,目睹了被他甄芜欺压又一个人黯然来到塔顶上放风,一开始他对这个白头发的人嗤之以鼻,但转念一想,二人虽然有过冲突却并无任何矛盾,心中就有了安慰萧然的念头,只是……
想让一个人从困顿中脱离,就把他带入另一种困顿。
司寇毫不理会萧然的挣扎,他双臂发力提起萧然,萧然处于悬空状态而感呼吸困难,司寇又向前一推,这样萧然的大半个身子就悬在栏杆外,只要司寇一松手就会掉下去。
萧然已然无法呼吸了,白润的脸仿佛熟过头而发乌的番茄,身体因为缺乏氧气而剧烈抽搐,眼前的乌黑中有弧形的金星闪动,双腿本能的勾上了司寇的腰,使二人呈现出一个比较糟糕的姿势。
「你说,你是谁!」司寇隔着面具质问萧然,同时把握着萧然脖子的手松开一点。
感受到空气,萧然迫不及待的大口呼吸着,因为动作剧烈又不断的咳嗽起来,完全不听司寇的话。
司寇有点生气,他再次紧紧掐住萧然的脖子,用力之猛,甚至能听到萧然脖子里发出诡异的声响。
「你不回答我,还是说你想从九楼摔下去?你是谁!」他松开手,把萧然扔在地上。
这次萧然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差点又咳嗽起来,但他忍住了。
「我是萧然。」他小心翼翼地吸气「我是第三者,是云雾间纱优丽,是德特·帕泰!」
司寇一愣,忽然撒腿就跑,不出半分钟就不见了踪影,萧然倚靠着栏杆贪婪的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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