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闲人清除计划（中）

德特·帕泰（取自德语‘第三者’Dritte Partei）发现自己有特殊的能力。

有时候自己的意识会忽然跃迁到世界的另一端。想必很多人都有发呆乃至神游的经历，德特·帕泰对于这种神游十分敏感，那种感受宛如身临其境，有一段时间他的一天甚至可以均分为三份，只有八小时是属于自己的，其他两份时间的经历也很真实，唯一的区别是自己作为德特时想不起来那十六个小时的经历，而在那十六小时内他清晰的知道自己就是德特，像做梦一样。

有一次他强行从「梦」中醒来，依靠着残存的记忆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单于延霜」「雲霧の間さおり」。

但是不久前，他的一天变成了十二个小时，恐惧瞬间吞噬了他的心智，他再一次强行从「梦」中清醒并写下「萧然」二字。

此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若不杀死萧然，自己必死。

又过了几天，萧然的感应消失了，一天仍是十二个小时，他绝望了。

「德特，这几天你都没有值班啊，有什么难处吗？」极峰堡内，德特的上司问他。

上司叫赵車儿，二级骑士，任极峰堡监察长一职。

德特低下沉重的头颅，他想过，现在不愿想了，以后也许不能想了。

「监察长，这些话本来我不打算说，不过也许我活不久了，想必说来也无妨。」德特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经历告诉赵車儿。

「原来如此，我都明白了，这样吧，我给您放一年的假，您可以做一切您想做的事，一年后您再回来报到，如果那时您没回来，我就把您的遗物埋在一层的墓地里。」德特在人们中的评价的负责温和，赵車儿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只想开个小差。

「我感觉此事或牵扯甚多，您愿意告诉主席吗？也许他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德特·帕泰当即站起来「都说主席很有能力，不妨一试，监察长，能麻烦您帮我联系主席吗？」

赵車儿淡然一笑「主席今天回到极峰堡，我现在就可以带您去见他。」

极峰湖心岛上的大黑塔便是极峰堡，7是极峰人最喜欢的数字，整个极峰堡最顶端距地777米，塔底悬空70米，塔底端的岩石有7米厚，整座塔一共分四七二十八层，每一层的高度都是7的整数倍。

极峰堡的1，4，6，8，14，18层有六座兵营，分别交由三位司阵，副监察长，司阵长，监察长管理，赵車儿在十八层的兵营更像一座别墅。

赵車儿带着德特走出第一兵营，通过甬道前往电梯，甬道阴暗漫长，偶尔有一盏灯闪烁几下，甬道的尽头是一扇花纹雕饰的金属大门。

「您今年十七岁已经是三级军士了，如果您不拒绝，我希望您可以接替我成为下一任极峰堡监察长，司阵长也会举荐您。」赵車儿说话的语气是真诚的，看向德特的目光也是真诚的。

「这赵車儿知道我命不久矣难道嘲讽我？」德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极峰堡的两名二级骑士如此推崇。

赵車儿，加上司阵长希尔伯特·冯·张伯伦联名上书，龙·尼西也不会拒绝，至于主席就更不会管这些闲事，对于主席，三级骑士以下都是小人物，不是一个世界。

「多谢，但我也要有命去做。」

「好，您在我这里三年，还没有到过二十层以上吧。」赵車儿拿出卡片在电梯控制器上一刷，大门打开了。

「电梯最高到二十四层，然后我们步行上去。」赵車儿坐在沙发上，德特看着电梯上的示高器，357米，他们从十八层出发了，371米，这是德特到极峰堡的极限，从这时起他已经进入一个自己未曾涉足的空白区域。

「二十层再往上甚至没有去的必要，20，21，22，23很不稳定，是各种冰构成的，24层就好多了。」

德特发现这几层都很高，23层甚至有70米高。560米，这是极峰堡电梯能达到的最高处。

走出电梯，德特冻得瑟瑟发抖，外边是冰的世界，向下看是厚达数米的坚冰，透过冰德特看到下方几层有许多大裂缝和空洞，此地距离他熟悉的十八层已经过去一百多米。

从下向上，一些几米乃至几十米高的冰柱耸立着，有些白色的小花顽强的从冰中挤出来，小花略透粉色，根脉在冰中看的清清楚楚。

「走吧，上第二十五层」赵車儿带着德特登上白玉的阶梯，德特心如死水，赵車儿若有所思，二人沉默不语，在漫长的阶梯上德特逐渐暖和起来。

距地700米，二十五层。二人登上阶梯，面前的白玉走廊分为两条，都悬空在黑暗中，只有少数地灯照射淡淡亮光，白玉显得晶莹剔透。

「前方是正殿，那边是偏殿，我们都看一看，如果没人，主席就在最上边三层。」

赵車儿在前，德特在后，整个空间几乎漆黑，只有下方有丝丝灯光，哒哒的脚步声回响在空间，尖锐的声音混在其中，德特感觉到安宁。

走了不久，一间宫殿出现，赵車儿推开大门，里边的装潢也算华丽，但面积很小，除了正面的宝座和宝座上方的钟表，两边的武器架上摆放着数具盔甲——札甲，步人甲，锁子甲，米兰甲，按东西文化分摆在两侧，除此之外，大量的标枪也挂在墙上，这是极峰人最喜爱的冷兵器。

「不在，我们去偏殿看看。」

换了一条路进入偏殿，比起主殿这里面积又小了些，也不似前者肃杀，偏殿的气氛很宁静，靠墙一架风琴，另一边是占了偏殿一半面积的小水池，几片莲**直，房间正中心是一面透镜，赵車儿走到透镜前「真美啊，每一次看都这么漂亮。」

他没让德特看透镜，带着德特到分叉口。

「这是一架梯子，不用紧张，向上爬五十六米就能到下一层，比下边几层的梯子都短，走吧。」赵車儿扶着梯子来到外侧，开始向上攀爬。

德特向下看去，梯子从某处就存在，上下不见尽头，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来。

「主席平时也是这样上去的吗？」

「不知道。」

「以前有人从梯子上摔下去过吗？摔下去会死吧？」

「不知道。」

沉默爬上去，德特看到上方有黯淡的微光，一只手抓住他，把他拉上去。

他几乎要被一阵冰冷的风刮飞，竭力睁开眼睛，终于见得天日——这是黑塔之巅，脚下的石板是漆黑的，天很低，云朵压在头顶，远处两座山峰显得低矮的多，而塔上还有一座堡垒。

说它是建筑，面积已经足够了，说它是城堡，则太过于狭小，14米高的城墙上站了几个人，四角有角楼，中间还有一座21米高的主楼，主楼之顶立着一根旗杆，在南方的沙城眺望黑塔，塔身挂满了黑质白纹旗帜，这面旗帜同样在塔顶迎风狂乱飞舞。

「公元1010年，第一任极峰王扬挥建造了这个堡垒，这就是最早的极峰堡，大黑塔是洛林三世时才有的。」赵車儿附到德特耳边说。

二人刚到大门下就有人来开门，走了这么多层，德特第一次见到别人。

除了主楼，城墙上也附加了不少建筑，整个城堡的空地很少，甚至没有半间教室大，这是一座真正的中世纪防御堡垒，阴暗又坚固，和人们印象中想当然的天鹅堡大相径庭，但是德特感觉很温暖，这里处处都是人生活的痕迹。

主楼的前两层还是阴暗，第三层则豁然开朗，三层干脆不设墙壁，边缘都是镂空的护栏，四个人在大厅中间围坐着。

「洛林四世，书记官先生，舰团长小姐，邪卫团长先生，打扰了。」赵車儿脱下帽子致意。

「赵車儿，怎么了？」龙看着自己的下属。

赵車儿说明来意，凌夜当即同意了。

「请你们返回吧，我让人送你们下去。」龙派了士兵送他们，通过一个小巷子，他们直接来到了二十四层电梯前，德特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路。

「监察长，在此别过吧，我很快就要离开极峰，在这之前我想最后看看这冰宫。」

「好。」赵車儿微微一笑，随即走进电梯。

……

「龙，你知道这三个人吗？」

「我问了一些人，伽柯的副官贝吉塔之前和邱平一起行动过，邱平是郑重华的朋友和部下，他说有一段时间郑重华身边的确有单于延霜这个人，我们的人还了解到，郑重华的两个重要部下分别死于单于延霜与云雾间纱优丽之手，至于萧然，没有信息。」龙·尼西停顿了一下，「单于延霜和云雾间纱优丽，她们的长相一样。」

……

德特立马冲进二十五层主殿，他感受到那钟表和那透镜的不凡。

他拨动钟表，眼前顿时一黑——

那是一个点。

一个密度无限大，热量无限大，时空曲率无限大的宇宙奇点，它的体积是无限小的，一切时间空间仿佛对它无效。

然后，它爆炸了，时间开始流逝，空间开始膨胀，开始这个词语有了意义，一时间，原力充斥宇宙。

浩瀚能量冷却，原力分解，粒子生成，物质代替能量，等离子形成恒星，一个个恒星的光点亮了宇宙，宇宙空前繁华。

宇宙逐渐冷却，不会再有恒星创生了，恒星衰老成为白矮星，然后成为黑矮星直至死亡，偶有超新星和中子星划破长空，最终黑洞成为宇宙的主流。

黑洞也会老去，在极其漫长的时间过去后，它们死亡后的爆炸喷射出海量的物质与能量，惊天动地贯穿宇宙，太空中如烟花节般热闹。

光子也冷却，无限接近绝对零度，宇宙的膨胀被暗能量推动，超越光速，不可被观测。

宇宙死了。

德特跌坐在地上，他看到了宇宙的生死，但那与他无关，从无限宏观跌落到眼前的相对宏观，他愣神了。

来到偏殿，观察镶嵌在地上的透镜。

这是一片巨大的，跨度数光年的星云，一颗超新星的冲击波掠过，星云塌陷，形成太阳，行星胚胎互相撞击，最后定格在八大行星状态。

地球吸引着水分，水从天上来，雨水浇灌在灼热，布满岩浆的地面上立即蒸发，周而复始，陨石的加入带来了更多元素，一道闪电打在原始海洋上，鬼使神差，一个最简单的有机物出现了。

有机物，氨基酸，单细胞，生命以不可思议的进程发展，斗转星移，百万年前。灵长类动物——人，降生。

人消耗漫长岁月发展文明，究极目标竟是创造出超越人的机器，论策略，它们懂得更多想的更快，论科研，人类完败，甚至它们的感情也远比人类丰富，因为感情的本质只是人体内的一系列化学反应，而非神乎其神的说法。

人对于地球文明失去了意义，甚至连蚂蚁也不如，于是机器继承了地球文明，人灭绝。

人耗时百万年。也许机器耗时万年，创造出二代，之后的科技爆炸，百年，数年，数天就是一轮技术革新，三代，四代，十代，地球文明也许强大的匪夷所思，也许初代机器为了保全自己不再发展下去，但是——

「那样的地球还和人类有个屁关系？」德特·帕泰愤怒不已，「人再无私，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地球文明把人类灭绝，让机器统治世界！人类就是人类文明，不可能被一个笼统的‘地球文明’含糊！」

但是没有用处的东西能被支配者允许存在已经是受了天大的恩宠，这不仅存在于种族间，现代社会已然向此发展。

最终的究极文明有幸开创了新宇宙，那是一个稳定，适合生存的宇宙，地球文明避免了身陷宇宙死亡的窘境，地球文明威名远扬，其他文明崇拜地球文明的同时，也拜读了地球历史，人类以地球文明第一届统治者的身份被其他文明记住，他们也荣登地球教科书，在书上被一笔带过，只有感兴趣的机器才会记忆。

「这就是人类存在的意义吗？奋斗百万年创造文明，成果全部拱手让人，从此地球与人无关，人只是起了个好头，最终还保留了地球。」德特·帕泰仿佛失去了死亡在即的恐惧感，悲戚的大喊「但是，没有人的地球对人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地球破碎，太阳熄灭，宇宙死亡，人类创造的超越人类的机器文明的精神就一定高于人？人的努力只是加速人类灭亡吗？那被机器淘汰和被外星人消灭有何区别？」

宇宙的生死并没有冲击到德特，但这个人类与地球的命运震撼了他，未来人类的行为让他极度不解，这个结局将在数年后来临。

头颅撕裂般的疼痛，德特嘶吼着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

罗特·若勒

木斯·东克

「他们的话，一定能救人类，我们奋斗这么长时间，不能一无所获……」德特·帕泰一脚踩空，从二十五层坠落，在坠落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冰宫，钢铁迷宫，花园，城堡，十层的宫殿，九层的大展览馆，八层的图书馆，都一瞬间消失了。

飘羽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