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望神教（一）

当吴明回家时，他第一个听到的就是那烦人的哭声。

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吴明还是忍不了想要掐死他的念头。

一天的工作，将近九小时的不眠不休，外加和顾客、老板与同事们之间不同的压力，吴明早已精疲力尽，现在的他根本就不想去理自己那还嗷嗷待哺的儿子，也不想去知道那个家伙到底为什么而哭。

脱了厚重的外衣，吴明巡视房间一周，却发现自己的家连个可以小躺一会儿的地方都没有。

儿子的哭声更大了。

“你回来了？！我听到开门声了！”

妻子严厉的声音从厨房中传来。

吴明望了望身旁的一扇门，里面就是这个家的厨房。

由于用的是便宜油烟机，再加上厨房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做菜，所以一到饭点，厨房门就得关紧，免得油烟飘进家里，而厨房内则开着窗户，做饭的人得带着口罩准备晚餐。

“快点带孩子！我还要做饭呢！”妻子咆哮的声音令吴明有些心烦意乱。

吴明拖着已经快没了知觉的身体，向着家里唯一的卧室走去。

卧室里只有三张小床。

一张单人床，吴明和妻子睡的。

一张婴儿床，吴明儿子睡的。

一张单人病床，吴明老父亲躺着的。

吴明儿子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下面是一滩污渍，尿骚味和屎味极为熏人。

仅靠婴儿床的是老父亲的病床，瘫痪在床上的老父亲不知道死没死，打着点滴，几乎看不出有没有在呼吸，即便身旁孙子在啕嚎大哭和拉屎拉尿在床上，他那皱巴巴的脸上也丝毫望不出什么波动。

吴明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虽然吴明心里很清楚要给儿子换床铺和纸尿布什么的，还有要给父亲换药水，但不知怎么的，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忙这些事情，吴明就使不出力气来。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宛如死了一般，又好像睡着了，长眠于这里一样。

吴明呆立在原地，眼皮直打架，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昏暗，儿子的哭声也渐渐模糊起来，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好累。

好像睡觉啊。

吴明小眯了一会儿，接着便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来电人是老板。

“你被开除了，明天到公司办理手续。”

说完，便挂了电话。

吴明心中一片空白，他无神地把手机重新踹回兜里，低着头盯着地板，耳边儿子的哭声更大了，妻子的咆哮声也是接二连三。

没了工作，没了经济来源。

然而，儿子要养，父亲也要治疗。

吴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对于普通人而言，也许最恐怖的并不是什么怪物或者超自然事物。

生活，才是最大的绝望。

……

因为克隆人和scb的存在，外加记忆删减植入技术，这个世界的政府总是能够将劳动人口调整到一个微妙的阶段。

一个既能把所有人都逼到绝境，却又不至于让他们活不下去的地步。

简而言之就是，榨干价值。

绝大多数人都疲于奔命，他们年轻时忙于学习，成年时忙于工作，老了，或者没了利用价值了，便会被政府抛弃，任由其自生自灭，被scb杀死或者自然死亡，为社会省出资源。

更糟糕的是，政府的控制并不是永远都那么完美的，总归会有极端分化的两种人，一种是富有得不行，整日享受生活。

还有一种，便是穷得不行。

吴明就属于穷得不行的那种人。

失去工作的那一天，吴明的家彻底崩溃了。

当警方赶来时，他们只看到了坐在家门口的吴明，而里面则查出一名被掐死的婴儿，一名窒息而死的老人，还有一名被烟灰缸砸破头而失血过多死去的女人。

这三人，全都是吴明仅剩的亲人。

“带我走吧。”

吴明很冷静地对面前的警察们道。

“我报的警，也是我杀的人。”

吴明坦白了一切。

他因绝望而杀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杀人的理由。

他只记得妻子的咆哮、儿子的哭泣和父亲的奄奄一息，接着，便杀了他们，如同饥渴的人在本能地趋势下去寻找能止渴止饿的东西。

吴明被警察带走了，他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然而，即便如此，吴明也是会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的。

他杀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老人，而他本身也会成为政府统计目前社会大部分人心理状况的数据之一，成为政府判断接下来是该加强劳动力度，还是该松懈一下的依据。

当然了，政府是不会允许无用之人浪费资源的。

当吴明被判了刑之后，他就会被立刻销毁，政府虽然不会对社会的犯罪人士赶尽杀绝，但也不会养着他们，他们的存在只是给政府提供可参考的数据，好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完美一些。

政府也可以直接将正确的价值观注入吴明的脑内，让他变成完全不会抱怨的工作机器，但政府基本不会那样做的，对于其他人也是如此。

过多地干涉和操控人类的思想意识，这会让政府内部产生腐败，容易滋生一些滥用记忆删减植入技术的人，除此以外，还有会扼杀人类思想可能性的后果。

政府并不希望看到所有人都成为机器，那样会令人类的发展陷入僵局，社会的发展是需要新思想和创造力的。

至于吴明，也许哪天这个社会需要更多劳动力的时候，他就会被洗去这些记忆，再被重新投放入这个社会当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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