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幻觉

“产妇大出血！”

好疼。

“孩子出不来！这样孩子会窒息在胎中的!”

好难受。

“保不住了......先救大人.....”

血的腥味。

身体被巨大的疼痛一次次卷席，折磨着内心即将崩溃，无力反抗，只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流逝。

别走......

绝望让人沉入黑暗。

别走！

许伊人猛地从梦中醒来。

她气喘吁吁地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眼前一阵阵黑暗，过了一会儿，她才看清眼前的事物。

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家。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擦去额上的薄汗，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所浸湿。

许伊人转头看向窗边。

月光静谧地落下，一地白霜。

许伊人看到月光落在窗边的婴儿床上，床上的婴儿安静地熟睡，她微微笑着，似在做什么美梦。

许伊人赤脚踩在地毯上，伸手轻轻碰触婴儿的脸，那温度，那片柔软，让她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又做了那个噩梦。

许伊人捂着脸，一手扶着婴儿床的栏杆，蹲坐在地。

我的孩子啊......

眼泪又止不住上涌。

我的孩子啊......

夜里，一个母亲的悲鸣，一颗母亲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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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姐，身体好一些了吗？”方珂将给婴儿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

自从那天之后，许伊人就给她下来明确的命令。

不能叫她夫人。

于是方珂就改口了。

那天老爷到底对许伊人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方珂不敢问，他觉得许伊人也不会说。

当时发生事情在场的所有仆人都已被送出了岛，包括女仆长。

许伊人流产的事情，老爷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他是主要的原因吗？

无论他是不是，更让人心寒的事，许伊人“生”下孩子后，他竟然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让人心寒。

最让人心寒的是，许伊人即使这样也逃脱不了这段婚姻。

“好多了。”许伊人答道，她手里抱着熟睡的孩子，大手轻轻握着孩子小小的手。

“他们今天走吗？”

那个他们，指的是当时在场的医生和护士。

医院那日，方珂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来的胆子，让他们瞒着许伊人流产的事情不报告给老爷，拿了之前在丛林里找到的孩子作为代替。

方珂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他知道，这是让许伊人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是的，现在已经出发半小时了。”方珂刚才就是去送他们，知晓了秘密之后的他们不愿也不敢留在岛上，还不如拿了钱另找别处。

许伊人帮了他们不少忙。

方珂留下来了，他放不下他的农田，也放不下这个孩子，更放不下许伊人。

他知道，许伊人现在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经被啃噬的破败不堪，随时都可能失控。

现在他就祈祷着，这个孩子能够治愈许伊人的心。

“哇啊——”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婴儿醒了过来，张嘴大哭。

“怎，怎么了？”

“大概是饿了吧。”许伊人抱着她轻轻哄着，然后她目光看向方珂。

“？”

“我要喂奶了。”

“哦，我知道啊。”方珂不明所以。

“夫人叫你快出去啊!”旁边的女仆先一步忍不住了，她一脚将方珂踹出门外，她忍这个呆子很久了。

后知后觉的方珂瞬间红了脸，慌不择路地跑出了别墅。

“哈哈哈哈......”许伊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怀中的的孩子安静地喝奶，大大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吃饱喝足后，她咿咿呀呀嘿嘿嘿地对许伊人傻笑，眼睛带着笑意，仿佛有一片星光。

许伊人的心都化了，她将脸轻轻蹭婴儿，闻婴儿身上好闻的奶香味。

旁边的女仆看到这一幕，都是欣慰的表情，果然小公主的出现让夫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可是，每到夜晚，许伊人仍然被噩梦所折磨，这样的生活使她的精力逐渐下降，精神恍惚。

“夫人，你怎么起这么早？”凌晨四点，早起出来熬粥的女仆看到许伊人站在楼梯上。

“嘘——”许伊人突然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

女仆立刻闭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许伊人问道。

“声音？”女仆仔细地听，“只有外面的鸟鸣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海声。”

“不是的，不是的。”许伊人摇头，“我听到了，听到了，哭声。”

“谁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他在哭，不停地哭。”

“孩子，是大小姐吗？”女仆正向往楼梯上走，忽然想到大小姐不是在夫人的房间里吗？夫人怎么还走了出来？

随即毛骨悚然。

女仆不敢往上了，害怕地抬头看着许伊人，许伊人眼神飘忽不定，不知看向何处。

过了很久，许伊人转身，一句话未说，回了房间。

女仆立刻瘫坐在地。

太太太，吓人了.......

类似的事情还有许多，夫人总是说她晚上听到孩子的哭声，或者是谁的细语。每次说都让女仆们一惊一乍，更不用说许伊人每次都表情淡淡，似乎在诉说什么寻常的事情。

“方珂，你快去跟夫人聊聊吧！我觉得夫人还是被之前的事情困住了。”女仆难得对他示好。

“好。”方珂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农活，换了身衣服就去。

在许伊人的房间门口，放开敲了敲门。

“叶小姐，在吗？”

“进来吧，方珂。”许伊人说道。

方珂走进，许伊人不在房内，宝宝倒是安详地睡在大床上，方珂转头，看到许伊人站在阳台上，双手放在栏杆上，她定定地盯着外面。

“夫人！”方珂怪叫着冲进阳台。

“怎么了？”许伊人反被吓一跳。

“啊.....没有，只是看您站在窗边，怕您......”

“怕我想不开？”许伊人没有生气，她只是微笑了一下。

“想多了吧。”她走进房内将被方珂吵醒而大哭的许织抱起，微微摇晃再次哄入睡。

“有这个孩子在，我不会做傻事的。”许伊人语气坚决。

“不会的。”她再次重复，像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决心。

可是下一秒，她突然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怎么会？”许伊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怎么了？”

“我听到了声音......”许伊人面露痛苦地轻拢住耳朵。

“什么声音？”

“孩子的声音.....他喊我——”

“妈妈。”

方珂立刻寒意从脚底灌到头顶。

“.......”许伊人静静地站了许久，转身对方珂说。

“方珂，帮我叫心理医生吧。”

“我怀疑我的精神，出了问题。”

她的眼神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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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些幻觉的？”

“流产后三个月出现的。”

“幻觉持续多久了。”

“一个半月了。”

“出现这些幻觉有什么特定时间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你身边吗，不要急我们仔细回忆一下？”

“之前出现幻觉是在做了噩梦之后，我本来以为是做了噩梦之后的神经衰落，后来发现不是，我在自我感觉心态平和的早晨都能听到幻觉。”

“是只有声音吗？是什么内容？”

“一开始是婴儿的哭声，后来会夹杂一些大人说的细细碎语，但上次我听见了婴儿的说话。”

“最后一个问题，最近有吃一些容易影响思活动的药吗?”

“没有。许伊人摇头。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医生放下了记录表，给他分析现在病情。

医生认为之前流产的事情给许伊人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即使她现在假装不提起，她的潜意识还是出卖了它，做了如此多的噩梦。

哭声其实是内心的映射和许伊人的哭声融合，每当她看到许伊人时，内心就会对那个未到这世上的孩子愧疚多一分。

大人的细语则是当时流产时候的场景，医生护士们的交流。

而“妈妈”则是她渴望听到的一句话。

“我们会给你安排心理康复训练的，并给会配一系列的药物，希望您能配合。”

“好的。”许伊人应了下来。

许伊人在医生的帮助下，稍微有了恢复的趋势，当治疗超过三个月的时候，许伊人已经晚上基本不做噩梦了，但是还是会偶尔听到幻觉，并且在白天出现的概率也变大了。

周日，许伊人在医生那里接受完治疗之后，匆匆忙忙地赶回家。

虽然方珂和女仆都在，她还是不放心把宝宝放在家里。

刚从车上下来，她就听到庭院里传来嬉闹声。

她好奇地绕到别墅的后面的庭院。

“哈哈哈哈.....”一个小男孩坐在吊椅上，膝上坐着小宝宝，他坐着鬼脸逗着，宝宝也“嘿嘿嘿”地看着男孩傻笑，周围一群人在旁边保护着，以防宝宝一不小心没抱住摔下。

阳光，微风，花香，正好。

许伊人哭了。

“妈妈！”男孩看到站在庭院大门的许伊人，将宝宝递给旁边的女仆，猛地冲了上去，紧紧抱住。

“妈妈，我好想你的！”男孩抬头，声音带着哭腔，可是他面上却是努力的笑容，他的手紧紧抓着许伊人的裙摆。

“嗯，嗯，嗯，小涌，妈妈也很想你。”许伊人泪流不止，她弯腰紧紧抱住男孩。

“总算再见到你了。”

我真的真的好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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