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项链

车子行驶在缓缓飞雪中。

叶瑾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看着叶瑾。

空气不知为何有些沉闷。

犹豫了一下，我伸出右手，轻轻握住她小小的手。

好冰凉。

叶瑾没有反应，任由我握着。

车停了，司机帮我们开了门，我先一步跳下车门，一只手扶着叶瑾。她迈步下车，踏入雪中。

我终于看清眼前是一片墓园。

心一惊，我转头看向叶瑾。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个装着扫墓用工具的背包交给我。我背起，叶瑾拉着我的手往前。

守墓人用一大串沉重的钥匙开了沉重的锁，缓缓推开沉重的门。

我们在墓园走着，雪越下越大，叶瑾的头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

正后悔没有带雨伞，司机便小跑着递来一把红色的伞。我连忙撑开，走到她身边，用袖子抚去她头上的雪。

终于走到了两个墓碑前，叶瑾走出雨伞的庇佑，用手抚去两个墓碑上面的雪。

我也把伞收了起来，看到上面刻着的两个名字。

叶涌。

许伊。

“这是我爸爸。”叶瑾轻轻摸着碑上的“叶泉”。

“旁边那个是我妈妈的。”

……诶？

“等下等下，叶瑾，阿姨不是在医院吗？”

“嗯，所以这是假墓碑。”

……我怎么听不懂啥意思。

叶瑾没有解释了，转身从包里拿出白花和冥币。我也去拿起了扫帚扫雪，扫出两片空地。

却意外扫出来两朵被雪掩埋不深的白花。

是从别人那边被风吹来的吧，我这样想着，并没有在意。

叶瑾将花篮放在墓碑前，对着墓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三躬。

叶瑾退下后，我也上前鞠躬。

但是心情复杂。

这下面埋葬的，是叶瑾的父亲。

鞠躬后，我们两人蹲下围着碑绕出一个小圈，阻挡着风和雪，在中间烧那一堆黄纸。小小的火光，竟是这冬日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爸爸。”叶瑾忽然开口。

“之前发生了好多事，所以好久没来看你了，对不起。”她慢慢地诉说近况。

“我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妈妈虽然睡着的时间仍然很长，但身体很健康。真希望她能早一点醒过来，仍能像过去一样一起生活。”

然后她顿了顿，郑重其事地说。

“今天，有个想要向你介绍的人。”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叫林楠，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快乐。”

叶瑾.......我的内心有些感动，鼻子有些酸。

“他很温柔，很会烧菜，女装是他的强项。”

......喂喂

“调戏一下就脸红，躺在他旁边睡觉也不敢出手。”

“等一下！”我连忙阻止她再爆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但是——”

“我很感谢他。”

叶瑾的声音，叶瑾的话语，都带着发自内心的谢意。

“在这之后。”

无论遇到什么。

“只要和他在一起。”

只要和他的回忆还在。

“我就不害怕。”

我就可以坚持。

“我会去努力。”

努力活下去。

“一直走下去。”

“所以爸爸——”

“不用担心了。”

叶瑾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声音几乎小的听不见了。

叶瑾的手触摸冰凉的地面，似乎能透过这厚厚的石，感受到那遥不可及的温暖。

“......”

我的手盖上叶瑾的手。

“叔叔。”

“我是最近一直在照顾叶瑾的林楠。”

“你的女儿啊——”

“真的是任性，不讲道理，喜怒无常！”

“哈？！”

叶瑾猛地抬头狠狠地瞪着我，伸手想要把我的嘴捂上，我一边躲一边大喊。

“随便折磨人，将人召之来召之去，还用完就丢，撩完就跑！”

“我哪有！”叶瑾抗议道。

“装作好像一点不会在乎别人的样子，其实心里一个人怕得要死，寂寞得要死！”

“明明交到了新朋友很开心，却还死鸭子嘴硬。”

“总是不穿拖鞋，睡觉不安稳，没有别人帮助就活不下去。”

“林~楠~”叶瑾的表情已经变成令人心惧的笑。

我依然不怕死地继续说。

“所以让人放心不下，让人不能离开，没有办法把目光转移。”

“......”叶瑾停止了胖揍我，只是看着我。

“叔叔。”我说出了我内心真正的话。

“感谢你把她培养成这么好的一个女孩。”

“她的温柔细心，知性优雅。”

“给予他人温暖的地方。”

“感谢她找到了我。”

“我也会，把我的所有的奉献给她。”

“所以——”

“请放心地把你女儿交给我吧！”

一瞬间，世界寂静。

“噗！”叶瑾率先打破这氛围，她看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求婚啊？”她眼里满是笑意。

我看着她的眼睛。

“嗯。”

答道。

“哈哈——哈？”叶瑾笑着笑着愣住了。

心跳地飞快，手都在颤抖，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

叶瑾的呼吸都停了，她的脑海里飘过许多不可思议的情绪，荒诞，不可以，为什么，但就在那短短几秒占据她全部心灵的还是那，如烟花盛放般的。

“虽然，不是戒指......”我打开盒子，声音都在颤抖。

里面是一条蝴蝶项链。

“我打工的钱买下来的。”

虽然我知道这在叶瑾面前或许真的很好笑，很滑稽，但这是我第一次，买五位数以上的东西给人当礼物。

“我知道地位什么的，家庭什么的，我们有着很大很大的差距。”

即使希望渺茫。

“但是我会很努力地去学，很拼命地去学。你看我现在成绩很好，将来很大几率考上重点大学，我会努力找到很好的工作，或者自己去创业。虽然我家现在债务很重，但我在咖啡店打工的钱很快可以还清了，没有负债之前我打工就存了很多钱，还有——”

我很拼命地说着。

却越觉得无力。

因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无力。

或许这些都是虚妄，都是幻想。

“也不是说一定要怎样怎样，如果到了正式的时候，会用另一只说法，更好的东西再说一次。”

“所以——”

我只是。

“可以收下吗？”

想要一个肯定。

一个给我努力下去希望的肯定。

其实，这条项链是打算单独给叶瑾的圣诞礼物。

但是今天到这个墓园，听叶瑾说的那些话，看着瘦下的她，内心涌上心疼，喜爱，怜惜的各种感情。

想要抱紧她，想要在一起，不想分离。

要怎么做？

要怎么做？

知道看到那并排的墓碑。

结婚就好了。

结婚后，死了也能在一起。

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我用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叶瑾看着我，突然她的眼眶红了，她猛地把脸埋在膝盖上。

“叶瑾？”我向她靠近。

“......”她似乎在咬着嘴唇。

“可以吗？”我再次靠近。

“.......啰嗦!”她突然爆发，那小拳头疯狂捶我。

“啰嗦，啰嗦，啰嗦，啰嗦......”一声声，一下下，我伸手向要环住她。

“啰嗦......”她说着，把脸埋在我的我胸前的衣服里，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我帮你，带上了哦。”我继续提问。

“......”叶瑾没有说话，默认。

我从盒子里取出项链，轻轻绕过她的脖颈，手轻抚起她的头发。

略微冰凉的项链躺在叶瑾的脖上，悬挂着的蝴蝶翩飞在我们之间。

“谢谢。”

我伸手紧紧地，拥抱住了她。

把她按在怀里，闻着她发间的味道。

“闭嘴啦......”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更加贴近。

大雪纷飞。

拥抱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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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暖气逐渐温暖冻僵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叶瑾像是下定决心地开口。

“林楠。”

她闭上眼睛。

“我给你讲讲——”

“我的故事吧。”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充满悲伤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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