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苦恼

将那名一瘸一拐的卧底用快马送走后，萝妮和伊诺克终于可以暂歇一段时间。

两天后计划正式开始，现在就让那小子先稳一稳那伙贼人的心。

可到了第二日，伊诺克却有些闷闷不乐。

“脸怎么拉的那么长。”

两人在闲逛，萝妮对少年的神色表达了不满。

这家伙一点也不会隐藏，有什么情绪总是直白表现出来，这样很容易讨人嫌喔？

“……”

少年不言语，他仍默默在萝妮身旁走着，问起来又一言不发。

不想让我知道，是难过的事吗，还是会令我难堪的事？

虽然没开口问，但稍作揣测，萝妮就已经大概猜到了。

他只是要独立解决一些问题，不想总是依靠自己，这总归是是好事。

但智谋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培养的，还要循序渐进才行。

“艾琳是我的新娘吧！你给我一边去！”

前方街道的拐角处，有三个孩子在吵闹。

吵闹的主题不必多说也知道，一看就是“为情所困”。

两个小男孩绕着一个可爱的姑娘争辩不休，甚至推推搡搡。

“明明是我先来的，昨天还给她堆了沙子的城堡，艾琳是我的公主殿下。”

——另一个孩子不甘心，如此反驳。

“但是我今天送了她石英的戒指~你能搞得到吗？”

浑浊的石英…也算最下等的宝石，姑且还是值点钱的，但富裕人家的小孩攒上一个月也不是负担不起。

女孩则被围在中间，一脸困扰，左瞧瞧，又看看，似乎谁都不愿意离开。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她如是说道，可男生们对此无动于衷，他们的初衷已经变了，原本是为迎合女孩的趣味获得更多好感，但现在似乎变成了面子上的较量。

“明天我会送她更值钱的东西！”

之前输掉一轮的男孩如是吼到。

萝妮与伊诺克瞧着那一幕，缓缓从旁边走过，眼下已经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人类果真是……

七八岁就足以映射十年后的变化。

等到了适婚年龄恐怕还会做同样的事吧，只是届时他们大概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幼年期就已经将那些行径演练过千百遍了。

“你看，小孩子都知道要送女生礼物，你却笨的像块木头一样。”

像上一次，未经提醒就什么也不做。

“萝妮想要礼物吗？”

这对话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没有，我不想要。”

她闭着眼回绝了。

并非不想要，而是不想要她主动争取来的，萝妮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更多宠爱，最好全世界的人都以自己为中心才最妙。

不过这块榆木疙瘩始终无动于衷，这倒是他独特的魅力。

怎么说，愚钝到鹤立鸡群吗？

虽然很迟钝，却给人以踏实安全感，如果自己和这小子分开，恐怕他就再也找不到能受得了这副耿直脾气的旅伴吧。

那家伙直到现在还皱着眉头。

“别愁眉苦脸的，就算眉毛拧成麻绳问题也不会解决，还不如稍微放松一下。”

死结总是自己扎下，适当放开，令其自行松懈往往是最好的办法。

前方有一家贩香料的店，在室外支出摊子招揽顾客，萝妮上前瞧了瞧。

“可爱的小姑娘，要来点什么？”

商人总是不吝惜赞美，毕竟顾客心情好了就可能多花些钱，“可爱的”这个前缀让萝妮很受用。

“我们这儿有肉桂、肉豆蔻、丁香、番红花，不管您要什么都有。”

一开口就是中高档品，这家伙难道看这边是生面孔想宰客吗。

不过，萝妮想买的可比这些更加高档，她有“特殊”的用途。

少年看不懂萝妮的举止，明明他能处理好自己的饮食，萝妮用餐也不需要什么作料，却为何要购置香料呢。

而且，香料还是他们平时根本用不到的奢侈品。

是的，在当下将进口香料冠以奢侈品的名号完全不为过。

直至文艺复兴结束，欧洲各国的贵族们对香料都极为痴迷，他们往往用带锁的柜子专门存放，还会特别雇人看管，以便来客是打开炫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当然，这也与进口香料的昂贵价格分不开，哪怕是眼前这家小店亦主要面对中产阶级以上的人群，在常人眼中，那已经与珠宝店无异了。

彼时在贵族老爷间还流传着一种把戏，如果谁想免除某人的债务，可以选择用香料引火将借据烧掉，而且要尽量在人多的地方做，像用钱来点烟，那是种炫耀财富的表现，哪怕燃料的价格早已超出了借据本身所欠的钱。

而在这些香料中，佼佼者则是“胡椒”。

“我想要‘胡椒’。”

萝妮掩着嘴巴，神秘兮兮地对店长说到。

“您说……”

“是的，我要胡椒。”

店长上下打量了萝妮一番，看她的穿戴似乎也不错，大概是哪家的大小姐出来游玩，而身后那个，腰间挎着武器的，是护卫吗。

“请随我来。”

片刻后，店长说到。

萝妮跟他进屋，伊诺克也紧随其后。

小店里充斥着各种香料味，迷蒙着塞满了鼻腔。

店长拿出镊子，抬头望向萝妮。

“您想要多少？”

“就给我三十粒吧。”

“喔~”

对方兴奋地搓着手。

“您出手真阔绰，我就给多加粒小的，希望您下次再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皮袋，从里面一粒粒地夹出胡椒。

虽然国王或富裕的贵族也会用胡椒做菜炫耀——其中有些甚至不惜吃到消化困难口腔起泡也要坚持；但实际上，香料在更多中世纪贵族中的象征意义却是大于实用意义的，如此金贵的物件，放诸当下，也只有古董或精心雕琢的玉器能与之媲美了吧。

“感谢您的惠顾，共计十四枚金币。”

伊诺克听到这数字差点惊掉下巴，那是怎样的宝贝，两粒几乎与一枚金币等价了。

在店长奉承的微笑中走出店铺，萝妮把那一小袋胡椒塞到少年的怀里。

“给你，明天送给那个对你有意见的骑士当做赔礼。”

没有任何头衔和爵位却获得了兵权，这难免引得一些人心生愤恨，今日伊诺克愁眉不展的缘故正是如此，萝妮早就注意到那个带头找少年麻烦的家伙了。

暗中打听一番——那家伙虽然财力不及大贵族，却有和他们一样奢侈的趣味——喜好收集香料；初到此地切勿和人起冲突，再者也不打算长久住下，能花点钱息事宁人最好不过。

“萝妮，你……”

伊诺克欲言又止。

“是啊，没错，我早就知道你在头疼什么了。”

她满不在乎地说到。

“把这些送给他，但态度也别太阿谀奉承了，尽量给那家伙一点警告。”

伊诺克将那袋价值堪比黄金的胡椒粒攥在手心，片刻也不敢松开。

萝妮如此重视财富，却舍得花大价钱摆平自己的苦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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