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陌生人

马车夜行，小雨淅淅沥沥。

秋雨势微，却裹挟着深入骨髓的凉意，穿林打叶，似绵密的针从天而降。

土地渐渐泥泞，路越来越难走了，车轮仿佛融化掉，与泥沼融为一体，没法继续前进，今晚就在雨夜中露宿吧。

给马儿支起棚子，两人钻进车厢拉下门帘，虽然有点挤，但至少还能足够并身躺下，且留出不至于发生肢体接触的余地，中间还有一道挂帘，拉下后可以将车厢分割为两个独立空间。

母亲挑选马车的时候真是用心良苦，萝妮如是想到。

然而他们刚刚铺好身下的稻草，车厢外却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咚、咚、咚”

“请问——”

是女性的嗓音，年纪比萝妮大不了多少。

“里面有人吗？”

这儿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路，何况正是雨夜，谁会在这种时候外出，萝妮起了一丝警觉，她拉起帘子，示意少年先观察一下情况。

伊诺克凑到车门后将草帘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虽说娇小，但也比萝妮高出半头，戴着巨大的尖顶帽，身着长袍，里面套着连衣布裙及牛皮长靴，手执超过身高一英尺的杖，其上叮叮当当地挂着许多金属薄片。

她见伊诺克露了脸，赶忙说到——

“我是赶路的旅人，没想到途中突然下起了雨，能让我在您的马车上挤一晚吗？”

似乎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就算是危险分子，也没危险到自己无法解决的程度，萝妮在缝隙中悄悄观察对方，产生了这样的直觉。

伊诺克扭头望向旅伴，萝妮点了点头。

“请上来吧。”

得到同意后，他如是说到。

对方立即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厢，萝妮拉起中间的隔帘，那位少女先是掸了掸身上的水，接着坐在伊诺克与萝妮之间。

摘下尖顶帽，二人这才看清她的容颜。

女孩生着深黑的及腰长发，鬓发中却有两道挑染似的火红，自发根至发梢均是同样的颜色，丝毫瞧不出后天染色的痕迹，脸蛋在萝妮看来有“极上等”程度的可爱，显著的特点是右眼下有一颗泪痣，眼角略显上挑，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特点是“异色瞳”。

一边的眼眸为红玉般莹润的赤色。

先天性色素缺失？

偶然的基因变异？

虽然人类的确有可能诞生出异色瞳的婴儿，但赤红的眼眸却闻所未闻。

在一般人中是极扎眼的所在，与萝妮不同——她因为身高原因放进人群中连头顶都瞧不见。

伊诺克除了萝妮再没见过如此高等级的美少女，呆呆地盯着人家瞧着，直至女孩开始脱外面的长袍。

其中包裹的东西把萝妮给吓到了。

这孩子年纪多大，和自己差不多吗、比自己大三四岁吗。

那、那那为什么会长着这种与牛族的亚人相比也毫不逊色的胸部？！

她的眼珠瞪大，口微张，正如字面意义上的目瞪口呆。

伊诺克则更加慌张，车厢里本来就空间狭小，加上对方的衣物都被雨水给打湿了，想扭头回避尴尬的场面却转不动身子。

“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

异色瞳的少女察觉到那两人炽热的目光，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因此垂着头说到。

“啊…”

萝妮有点没法从打击中回过神。

“嗯……没关系，不麻烦的，请问您如何称呼…”

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转过脑袋。

“露缤·格林，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红玉之眸”，人如其名，虽然十六世纪前大多数西欧国家的平民都没有姓氏，但在这片大陆似乎每人都有自己家族的姓。

“那…露缤小姐，看您的样子，难道是位魔法师吗？”

没办法，那特征实在太明显，穿着人们传统印象中法师的标准装束，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似的。

“哎，正是如此，在下是还在学习中的法师学徒，为参加翡翠城的活动而来。”

那是下一座城市的名字，翡翠城无论面积、发达程度与人口数量都非此前的小镇所能比拟，连守城领主的爵位亦升格为伯爵。

莫非哪里有在举办什么活动吗？

萝妮将这疑问提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翡翠城的领主大人最近在招揽周边的魔法师，最终角逐出一位胜者，被选中的人将成为顾问兼重要战力储备，他或许是在为某场战役做准备吧。”

这是出人头地的好机会，面对高额封赏再墨守成规的魔法师也坐不住了。

原来如此……有仗要打吗。

这对伊诺克来说或许也是个好机会。

露缤将湿掉的外套挂在一边，萝妮帮她整理着身下的稻草。

“话说回来，我该怎样称呼你们呢……”

“我叫维罗妮卡，那个傻小子是伊诺克，我们两个只是结伴的旅行者罢了。”

“原来如此。”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天气有点阴冷，我也没有外衣穿…请容我生个火如何？”

“可别开玩笑，露缤小姐，这马车可是我们两个仅有的财产了。”

伊诺克说到。

狭小且易燃物多的密闭空间内引火，只怕会玩火自焚。

“没关系的，请放心吧，它不会引燃其它东西。”

露缤将双手合十，接着捧在一起，放到嘴边，对着中空的手心呵了口气，一团明黄的光芒便透过指缝浮现。

她将双手张开，一团小小的火焰悬浮在空中。

“这是很简单的魔法，它只有温暖，是没法点燃其它东西的。”

露缤小姐将一根稻草放在火苗之上，数秒后取出，上面连焦黑的痕迹都没有。

“喔……”

萝妮像瞧见了什么稀世奇珍般欢欣。

龙的魔法无非切割与破坏，没什么便利性，人类的魔法却千奇百怪多姿多彩，比单调朴实的龙魔法好玩得多，今天总算见识了一回。

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尽管无法使用人类的魔法，但萝妮能察觉周边魔力的汇聚与涨消，露缤小姐所做的与一般认知中的魔法颇为不同。

一旁的伊诺克更加惊异，虽说出门这两个多月让他长了不少见识，但还没亲眼见过货真价实的魔法师呢。

“那…天色也不早了……”

露缤小姐说到。

萝妮与伊诺克原本也打算入睡，因此没多说什么，道了晚安便先后卧下，阖上双眼。

而伊诺克躺下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车厢原本的空间恰巧够二人侧卧，现在突然多了一人，因此变得极为拥挤，加之露缤小姐丰满的身材——

和自己贴的死死，动都动不得。

啊……

这就是女孩的身躯吗。

柔软。

不可思议的柔软，自己也抱过萝妮，和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柔软，却并非臃肿，恰到好处地展示着温存的曲线，体表的温暖亦透过衣服传到这边。

伊诺克难以自持地沉醉其中，毕竟是思春期的少年，丰盈的美少女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身旁，还挨的那么近，谁能无动于衷，整个身体都变得僵硬。

尴尬地弓起身子，使原本就拥挤不堪的空间变得更加狭隘，三人在蠕动中不停调整着姿态。

萝妮这边面孔可是正对着露缤小姐的胸部呢，虽然能近距离鉴赏也算福利，但刚刚一番动弹后她的胸部完全贴在自己脸颊上，差点喘不过气。

“唔——唔唔唔…！”

“…抱歉。”

意识到萝妮的挣扎后露缤小姐赶忙撑开一点空间让她呼吸。

这算什么，笑话我吗。

萝妮突然莫名地火大，欣赏的热情骤减。

不过，露缤这边都是小事，刚刚一番动作完全是从少年那儿引起的。

她突然意识到了伊诺克不停变换姿态的原因。

要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也曾经身为男性。

在发′春吗，臭小子。

萝妮奋力挣脱柔软的桎梏，好不容易坐起身。

“换位置，现在，马上，我要睡在中间！”

……

……

……

特此说明，露缤小姐并非天降，只是今后或许会很重要的女性角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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