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醉意

情绪高亢的萝妮把领主大人给暴打一通，揍的鼻青脸肿后终于觉得自己稍微爽快了点。

她无所顾忌，也的确应该是无所顾忌的，毕竟这镇子绝找不出巨龙的对手，之后领主再也不敢过问水井的所有权，大家也能安心地取水了。

伊诺克为萝妮解释可下了不小的功夫，不擅长撒谎的他告诉村民们萝妮是外面来的天才冒险者，虽然年纪小但实力不容小觑，只是在镇上稍作停留，而自己也只是偶然结识了对方而已。

现在大家暂时相信了萝妮是见义勇为的好人——或许不相信吧，但他们也没有质疑的理由和必要。

而现在，镇上正进行着庆祝保卫水源成功的酒会，萝妮也被迎为座上宾。

这里已多年没办过宴会了，步履为艰的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思作乐，但今日不同，前几天他们从贵族手中保住了自己应有的权利，当然是值得庆祝的天大喜事，而这都要多亏那个叫萝妮的小姑娘。

“为维罗妮卡小姐干杯！”

众人举起酒杯，杯中是酒馆老板珍藏多年的葡萄酒，那是他准备留给独子的遗产，但眼看有了淡水，镇子也会日渐繁荣，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的话怎么可能只给孩子留下几桶酒呢，还不如趁着今天一醉方休。

“喔噢~干杯！”

萝妮站起来，举着快有她脑袋大的杯子一饮而尽。

而她身边的伊诺克则一脸担忧地望着对方，瞧着她的小肚子被酒水给撑大，那杯子的容积早超过萝妮胃的大小，那么多酒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嗝”

萝妮坐下来，一手抚着肚子，另一手将杯子“啪”地砸向桌面。

“你真的会喝酒吗？”

尽管萝妮对众人宣称自己只是看着年纪小，实际酒量大得很，但只一杯就步伐虚浮的她怎么瞧也不像能喝的模样。

“没、嗝、没关系……”

都开始大舌头了，还说没关系。

“伊诺克~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她的态度因醉意开始变得反常，红扑扑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

“我真的不怎么会喝酒，一杯下去就是极限了。”

他的年纪还不足以消化酒精饮料，那一杯指的也是普通的一杯，而不是萝妮的特大号杯子。

“你要多喝点~”

她开始胡言乱语。

“多喝点~烦心事就不见咯。”

眼皮耷拉着目光迷离，坐姿似不堪生活压力的中年大叔般两腿大开，胳膊搭在椅背上。

“太年轻了，少年，你以为、嗝、人类为什么要发明酒啊，还不是因为做美梦太难。”

沉醉与虚幻的世界中，就能暂时忘却烦恼。

“咳……好热。”

酒精会强迫肝脏加快代谢，体温急剧升高也是正常的，萝妮开始拉扯胸前的扣子。

“喂、喂、萝妮，大家都还看着呢，你小心点。”

伊诺克赶紧上去按住她的手，幸好半醉半醒的龙娘无意阻拦，不然少年可治不了她。

“少年，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她突然咧嘴笑着问到。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当然是没有的。”

“那就赶紧去找一个，不然就会像我一样保持着处、处男……呕——”

“哇啊、”

伊诺克赶紧躲开，差点被吐了一身。

幸好萝妮今天没怎么用餐光顾着喝酒了，因此呕吐物也不显得太脏。

“啊、肚子空出来了。”

一边这么说，萝妮又举起满满当当的酒杯往嘴里灌，却被伊诺克一把夺下，放在一边。

“别喝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依着萝妮的性子，于是用上命令的语气。

“怎么这样……”

醉酒的萝妮情绪阴晴不定，这会儿又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嘴角撇下，眼睛水汪汪地翕动，感觉下一秒就要开始嚎啕大哭。

“等、哇啊，你可千万别哭。”

伊诺克只好又把酒杯递给她，只不过换了个相对小号的。

“嘿嘿嘿~”

得到酒就开始傻笑。

平时的萝妮就已经够能折腾了，现在他真不知该怎样应付这个小祖宗。

似乎有东西在撩拨自己的小腿，谁家养的宠物吗。

伊诺克低头查看，这才发现萝妮那根又粗又长的尾巴不知何时露出来了，正从椅子一侧垂下，尾巴尖还晃来晃去。

“尾巴！尾巴！”

他在少女耳边低声说到，急的像他自己长出了尾巴一样。

“嗯？”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才明白怎么回事，悄悄把它收起来。

然而就在伊诺克以为自己终于能松口气的时候，又听到熟悉的一声。

“啵。”

那…莫不是？！

他一扭头，萝妮的脑袋上果然长出了角，这下可不是能等她慢悠悠反应过来的状况，少年赶紧脱下外套蒙住她的头，尽管如此两只犄角还是撑起了非常明显的尖端。

“干嘛……少年，你要干嘛？突然蒙我的眼睛……你是诱拐犯吗？”

顾不得对方说什么疯话，伊诺克把手伸到萝妮腋下，将少女扶起来，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拖出了酒馆。

“呕——”

坐在酒馆外的长椅上萝妮又吐了，而且这下吐的还不少，差点把干枯的花坛给淹没。

好重的酒腥气。

“自己有多少斤两不知道吗，喝不了干嘛硬撑。”

少年一边拍着萝妮的背一边责难，最近这家伙的态度是不是太过急躁，难不成遇上了不开心的事。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说，我们也算朋友吧。”

“……”

萝妮不吭声。

“只许你帮我的忙，我就不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伊诺克扭头望着目光迷离的萝妮，叹了口气。

“这也太霸道了吧。”

“……”

默默瞧了少年一会儿，萝妮突然开口:

“我要走了。”

“什么？”

“差不多一两个月，我就要走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而且我劝你也尽快离开这个国家吧，少年。”

萝妮压低声音。

“我还蛮喜欢我的家、那座雪山和这个小镇的，但是……”

“这儿、嗝、也许要打仗了。”

“什么？怎么会？”

“要是连你都知道内情那还算情报吗，别傻了，这里可不是久居之地。”

不能久居，这伊诺克当然清楚，风之国地处人类的几大帝国与魔族领地间，两族关系如何世人皆知，但他不想离开自己的国家，国家以人为本，人都跑光了国将焉存，他一直觉得应该为它做些什么。

在国家的概念都无法深入人心的边境，少年却能有报国的信念，这已属难能可贵了。

“萝妮，你……”

刚想继续问，少年突然觉得肩头一沉。

他扭头望去，原来萝妮不知何时睡着了，小脑袋靠着自己的肩膀。

上唇因呼气而不自觉地嘟起，几根发丝被汗水黏在白皙的脸蛋上，长长的灰色睫毛微微颤动着。

但…不敢低头看，一侧的犄角正戳着自己的脖颈。

睡着的时候可比醒着讨喜多了。

“哈啊。”

伊诺克长舒一口气，胸膛大幅度涨起，继而又落下，将肺腔的污浊与压抑呼出。

他抬头，望向明朗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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