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单纯

“这是答应你的肉。”

萝妮今天又趁母亲不在溜出来了，但今次已打听好，薇薇安绝不会提前回家，这才敢故技重施。

她拖着一头还带体温的独角牛尸体哼着歌，抬手就甩到了伊诺克家的院子里。

“……”

少年对这场面多少也有些心理准备了，但仍被吓了一跳。

“等等、萝妮，你不是和我母亲说自己是富裕人家的大小姐吗，这要被她看见了可怎么解释。”

“大小姐就不能扛着牛到处跑了吗。”

萝妮根本没打算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但幸好伊诺克的母亲腿脚不便不好出门，否则瞧见这一幕一定会目瞪口呆。

“伊诺克，怎么了，我闻到好大一股血腥味？”

屋子里传来母亲的呼唤，他当即慌了神。

“阿姨不是也在嘛，我去看看她~”

“等等！”

伊诺克赶忙上前拉住萝妮的胳膊。

“等一下，为了我母亲的心脏你千万别出现在她面前。”

萝妮的双手都染着殷红的血，或许是刚刚一爪戳进牛的脖颈所致。

“什么都没有，我一会儿进屋和您说！”

少年赶忙朝屋里大声解释，又连推带搡地让这个小祖宗坐在了院中的凳子上。

“拜托，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不要到处跑，我马上就出来。”

说罢，伊诺克一头钻进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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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姨知道又能怎样，不是都吃了我给的肉了。”

萝妮其实知道不该那么做，她只是为戏弄一下少年看看他的反应，这个世界的消遣少之又少，除了读书外她总想找些乐子解闷，于是恶作剧便成了最佳选择。

当然，在母亲面前还是装得一副乖乖女模样，从没露过馅。

“她的年纪大了，不是太能接受…呃……”

伊诺克欲言又止，似乎在选择措辞。

“与异族的接触…”

“不是异族，而是‘怪物’吧。”

萝妮一语揭穿了对方的心思。

“直说不就好了，我又不会在意。”

知晓少年所指的“怪物”并没有恶意后，萝妮也渐渐不觉得那是难听的话了，当然，仅限从伊诺克口中说出的。

人们会本能地畏惧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不仅是人，这是一切生物的本性，想把强敌从世上抹消，至少从自己周遭排除，否则威胁就在身边，每一日都担惊受怕夜不能寐，萝妮不会因此就不满。

“你的井怎么样了，还在挖吗？”

“已经挖下六英尺了。”

“是嘛。”

萝妮的手指绕着头发，她在估量土层的厚度。

山脚的泥土往往积聚较厚，被山上的风与水冲刷下来，千百年来日积月累，少说也有十多码深。

如果她出手挖掘速度会快很多，但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她总有些游戏人生的嫌疑——若不是别人真遭遇了危急状况，就想多看看戏，她对少年的个性很感兴趣，究竟是怎样的坏境才能塑造出如此固执又坚毅的家伙。

漫步在萧条的大街上，街面只有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和面黄肌瘦的乞讨者，正常行走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真无聊。”

萝妮双手反叠枕着后脑。

“真无聊。”

语气加重了，走路时腿抬得老高。

她想了解人类的生态，但此处除了俯首乞食者就是遍地的枯草、蒙尘的店铺和墙头恬噪的乌鸦。

或许一开始就该去更繁华的城镇，她这么想到。

就在此时，大街拐角处出现了三个人影，终于有一般人出现了吗，萝妮在心底欢呼，自己的人类观察计划又多了几个鲜活的样本。

她要跑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伊诺克抓住胳膊。

“等一下，那些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往这边走。”

看来这小子对他们非常熟悉，只瞧身影就认出了身份，但他说不是好人？

没关系，只要还是“人”就没法威胁到她，这反而激起了萝妮的好奇心。

她推掉了伊诺克阻拦的手，大踏步地向那三人的方向走去，伊诺克在旁边焦急地劝说，但凭他的力气根本拦不住一意孤行的少女。

结果是，两伙人恰好撞个正着。

此刻萝妮终于明白伊诺克所说的“不是好人”究竟是何含义。

为首者是个衣着体面的少年，十一二岁模样，一头柔软的金发，睫毛很长，脸蛋上生着几枚雀斑，这么看倒是蛮讨喜的。

而他身后的两个孩子一位体型较瘦，颧骨突出，而另一个又高又壮，萝妮想起来了，那不正是前几天欺凌伊诺克的混混头子吗。

原来如此……

这么看，金发的少年就是那些家伙的头目了。

“他叫艾文，艾文·莱恩，是领主的独子，骄横得很，镇上的人瞧见他都绕着走。”

已经撞上就没法了，伊诺克只好小声在萝妮耳边介绍。

的确，那个少年的眉宇间有几分戾气，不像温和良善之人。

教育普及的年代尚有仗势欺人者，更不必说这种无法之地，领主的儿子，那根本就是方圆百里的小皇帝嘛。

而艾文这边也正吃惊，镇子上本来孩子就不多，哪来这么个俊俏的小姑娘。

就是爸爸的情妇们和她比也……可恶，那些女人…怎么能这样比。

艾文打量着对方的衣着举止，虽然她身后是那个出了名的傻小子，但前面的女孩却怎么看都不像出身平民。

小少爷身边的少年瞧见萝妮也吃了一惊，那不是前几天把自己搞到头破血流的怪力女，果然和伊诺克是一伙的！

尽管看外貌足有十七八岁，但他还是对萝妮心存忌惮，瞧着她的目光躲躲闪闪，但艾文大人在身边多少给他壮了胆，在他眼里领主就是这片土地的绝对统治者，想要谁的命都轻而易举，没人敢和他对抗，自己站在领主儿子这边自然无所畏惧。

可在艾文那儿——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不明白什么是恋情，更没乱七八糟的欲念，他只是纯粹对“美丽而纤弱”的东西感兴趣罢了。

加之在镇上长久以来无法无天的横行让他有了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因此从不粉饰自己的独占欲，想要什么向来都是有话直说。

“请问您的名字是……？”

金发的少年问到。

他并不熟悉贵族间客套的礼仪，能瞧得出那是在幼稚地模仿大人们的行为，不见得有多绅士，倒是有点可笑。

“我叫维罗妮卡。”

“那……那维罗妮卡小姐，您、您是否愿意去我家的宅邸和在下共度美好的一天呢？”

艾温脸红红的，弯腰欠身行礼。

“……”

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啊，少年。

这可不行，幸好镇上没什么其他女孩，否则你绝对要臭名远扬了。

“萝妮是和我一起的，她的家也不在镇子里，你们离她远一点！”

伊诺克勇敢地挡在萝妮身前，那是自不量力，但自不量力也需要勇气。

不是谁都能在危急关头自不量力地为他人挺身而出。

“谁问你了，贱民。”

名为艾文的少年皱起眉，温和的表情从他脸上消失无踪。

“滚，赶快滚开。”

两个跟班赶忙识趣地上前拉住伊诺克，面对这些常年欺负他的对象伊诺克倒没露半点胆怯的神情。

倔强到如斯地步真教人不得不佩服。

“萝妮，你不能答应他！”

伊诺克大吼着，不顾胳膊被扭的生疼。

萝妮扭头瞪了那个壮硕的少年一眼，他当即不敢再暗自用力，毕竟对方的拳头他可领教过。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愿意和我一起吗？”

艾文又一次发问。

萝妮皱起眉头。

说实话，她已经开始讨厌这个小少爷了。

但人类观察的计划还要继续，迟疑片刻，她的胸中浮现出一个相当险恶的想法。

如果对方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狠狠捉弄他一番。

“好啊，我就跟你走吧~”

萝妮假笑着，脑海里三头身的的小萝妮则奸笑着。

“但是先放开他。”

“当、当然。”

艾文示意手下赶紧放了伊诺克。

萝妮转身，走到他身边佯作掸着他身上的灰尘，实则在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对少年wink。

“没关系。”

她压低声音悄悄说到。

“凭这些人不能把我怎样，你知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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