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看上去大概是由石块搭建的,不过不知道是为了美观还是另有用途,学院的围墙表面都涂上了平整的水泥和红色的油漆。
无论这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光滑的墙面都让攀爬的难度直线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总不能把这里直接炸开吧。
晃了晃脑袋把诸如此类奇怪的想法都赶出了脑子,亚伯无意间看到了远处角落里一间仓库样子的小屋。
小屋很小,里面最多大概也就只能站三四个人的样子,一侧紧挨着围墙,向内侧倾斜的屋顶上铺着红色的瓦片,大概是用来存放工具一类东西的地方。
不过这倒是可以用来当作跳板来够到围墙上缘的东西。
照例事先确认好四周没人后,亚伯站在小屋的下面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用尽全力助跑起跳勉勉强强地够到了小屋的房顶。身上背着那么多装备想要跳得再高一点应该也是不可能的了。
费力地爬上了房顶的亚伯歪着身子站在倾斜的屋顶上,一只手也撑着瓦片来分担一部分压力,尽管这样脚下的瓦片还是在他重量的挤压下发出了吓人的咯吱声。
屋顶距离围墙的顶端还有大概差不多一层楼的高度,虽然从摇摇欲坠的屋顶上起跳不是个好主意,但这种时候就算硬着头皮也得试试看了。
把身体转正,左腿收回到了腹部蹬住了房梁,用双手保持着平衡,亚伯在屋顶上的姿势就像是蓄势待发的短跑运动员一样。
“喝!”
左腿猛然向后一蹬,用力地向上展开身子,伴随着脚下纷纷滑落的瓦片,他的手指正好扣住了围墙的顶部。
“唔……”
双臂发力,用脚胡乱地蹬着滑溜溜的墙面,亚伯好不容易翻到了围墙上,喘着粗气看着脚下已经面目全非了的小屋和散落一地的瓦片,他在心里默默地向不认识的维修工大叔道了个歉。
相比爬上围墙来说,从上面下去相对来说就要简单不少。
用带着手套的双手紧紧扣住光滑的边缘,左脚蹬住墙面,右脚贴着墙壁下滑,直到双臂伸直的时候直接松开手落下,双脚落地的同时微微屈膝缓冲一下,就这样亚伯已经站在了学院外面足有小腿高的野草地里。
不过还是得去找个代步的东西才成,靠走路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乘着迪耶夫的菲莉尔。
这样想着他开始四下里寻找着任何可以代步的工具,或者是牲畜。
——诶?运气这么好?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只是无意间一扭头他就看到了在围墙的那端,一匹高大的白马正昂首挺胸地站在树下,顺滑的鬃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上去是匹相当健壮的马呢。
亚伯半蹲着从草丛里走了过去,白马的背上除了马鞍外还挂着绘着徽章的皮袋,虽然完全不认识这是什么徽记,不过大概是为学院送信的吧。骑马的信使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在马鞍上留下了一件亚麻的长袍。
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这位信使阁下,但是反正已经得罪了一下维修工大叔,再多得罪一位应该也没事吧。
这样想着,亚伯从挂在左肩处的刀鞘里抽出匕首割断了沉重皮袋的背带,然后把从马背上取下的袋子随手扔到了一旁的草地里。
感觉身上少了一件重负的马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好像很感激一样看向了他。
“好,乖啊~听话~”
这样安抚着马,亚伯解开了拴在树上的缰绳,拍了拍白马的后颈,然后熟练地踏着脚蹬骑到了马鞍上。
虽然他并不是骑警,但是因为有父亲一位好友在巡逻署的骑警队里任职,所以年幼时的亚伯经常会被这位叔叔扔到马背上去,久而久之也自然地学会了骑马。
——各种意义上都是惨痛的童年呢……
苦笑着摇了摇头,亚伯用脚蹬轻轻地叩了一下马柔软的下腹,于是马很听话地小跑了起来。
催促着马加快速度,草地,树木,还有学院都快速地向后退去,身旁的风景在颠簸的马背上都变成了一片虚影。
就这样一路向着菲莉尔离开的东南方向赶去,一直到了中午时分,亚伯才拉住缰绳让马在一条小溪边上停了下来。
让马稍稍歇息一会儿喝点水的同时,他也急不可耐地把头浸到了清澈的溪流里,冰冷的水流清醒了昏昏沉沉的大脑。
等着马恢复状态的间隙,亚伯将已经背了一上午的背包和步枪从肩膀上甩下来,仰面躺倒在了溪边的草丛里,白马也在旁边自顾自地嚼着新鲜的青草。
天空中几乎没有云彩,阳光直接洒在了这一片广阔的草地上。
“这里也挺漂亮的嘛。”
看着蔚蓝色的天空,亚伯顺手折断了一支狗尾草叼在了嘴里,把胳膊枕在了脑袋下面,悠哉游哉地享受着恬静的休息时间。
可就在这个难得的时候,马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发出了不安的嘶鸣。
“怎么了?”
听到了嘶鸣声的亚伯赶忙一个翻身从草地上跳起来,顺手将搁在旁边的突击步枪抓到了手里。
白马向后退了几步,来到了树荫的底下,急促地喘息着。
“嘘~听话,在这里等着。”
单手握着步枪,亚伯腾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马背,然后小心地弯着腰跑到了树林前的矮灌木后面。
轻轻地用枪管拨开面前的灌木丛后,他知道了马不安的原因,一条野狗正追逐着一个带着兜帽的小孩子穿过树林。
——今天总是和犬科动物过不去啊……
这样无奈地想着,亚伯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
可他没想到正迎面跑向自己的小孩看到了突然出现的自己后居然吓得直接向后倒下坐到了地上,兜帽从头上滑落后露出了一头编着麻花辫的金色头发。
“哇啊!”
被狼狗追着都没有哭的小女孩这个时候居然哭了出来,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亚伯在这一瞬间感觉到了世界深深的恶意。
——难不成我比大狼狗还可怕吗?
虽然在心里这样抱怨着,可他还是大步跑到了女孩的身后,朝已经停下了脚步的狼狗挥舞着枪托。
“去!回去!”
被这样大声呵斥着,自觉没有胜算的狼狗只好悻悻地扭头走回树林,消失在了远处。
“你没事吧。”
看到狼狗走掉后,亚伯重新将步枪背到身后,蹲下身子问道。
抽泣着的小女孩胆怯地抬头看了他一样,一对上视线马上就又挪开,晶莹的泪珠顺着小麦色精致的脸庞滑了下来。
“能试着站起来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低着脑袋从地上缓缓地站起了身。
“已经没事了哦,你快点回家去吧。”
他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说道,然后以示友好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
“你、你不是要抓我走的……?”
“呃?”
忽然开口的小女孩让已经转过身准备离开的亚伯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抓你啊?”
“因为……蒂亚的爸爸……欠了别人钱,还不上……”
还不上钱于是要用女儿抵债吗?还真是古老但是糟糕的规则啊。
“那你现在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我想要逃到卡普爷爷家,他会救蒂亚的!”
就好像在讲述着英雄人物的故事一样,个头小小的蒂亚攥紧了拳头高声回答道。或许在她心里那个叫卡普的人就是可以挽救她的英雄吧。
“然后在森林里遇上了野狗嘛?”
“不是,狼狗……是想要抓蒂亚的人放出来的。”
“唔?”
亚伯愣住了,用狼狗来抓小孩子?这、这是把人当成什么了,猎物吗?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就揪住了一般,但是握紧的拳头却无力地松开了。
这里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社会,价值与规则也不是能用他那个世界来衡量的,亚伯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道。
更何况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未必能顺顺利利地在这里生活下去呢,要是再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恐怕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
被残酷现实击溃了的亚伯沮丧地晃了晃脑袋,不过还是抬起头来努力摆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那你说的卡普爷爷住在哪里呢?”
“你、你要干什么?”
蒂亚紧张地向后退了两步。
戒备心还真是很强呢,完全不像是小孩子嘛,亚伯苦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你不用紧张啦,你看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哟?我没有理由把你送到那些人手里嘛,对吧?”
“是、是吗……”
就这样低着头沉默了几分钟后,蒂亚小声地开口了。
“卡普爷爷住在乔纳村,就在这片树林的东边。”
“东边吗?我正好也差不多要往那个方向去,不如我送你过去怎么样?”
“可、可以吗?送蒂亚去乔纳村?”
“当然喽。”
回到了树下后,亚伯重新背上背包解开了拴马的缰绳,牵着白马走到了蒂亚那里。
“蒂亚会骑马嘛?”
“不太会……”
“也没关系,只要好好坐在上面不要乱动就可以了。”
说着亚伯俯下身用双手轻松地将蒂亚抱起来放到了马鞍的前面。然后他也翻上了马背,坐在了蒂亚身后的马鞍上,握住缰绳的手很自然地护在她的两侧。
虽然很清楚蒂亚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这样两个人几乎贴到一起的距离还是让他的心跳稍稍快了一点。
“走了哦。”
这样提醒着,亚伯催着马缓缓地走了起来。
因为前面还坐着蒂亚,所以他也不敢让马跑得太快,只是慢慢地向着东面走去。
就像蒂亚所说的,乔纳村确实离这里不远,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袅袅升起的炊烟已经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的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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