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从来就不存在的魔女

“梅丽，你！”

我想说什么，但被梅丽幼小的胸口贴着脸，我只得屏住呼吸。

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莱伯特，我爱你~”

见我没有回应，她又在我耳边轻轻重复了一遍。

“…………”

接着梅丽松开手，让自己的脸几乎和我贴在一起。

我看着她撩人的眼睛，不敢相信这是梅丽脸上会有的妩媚表情。

“梅丽……我……”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身体发软，双手无力的垂下，任由梅丽的手在我双肩抚过。

“呵呵呵呵呵呵~~~”

梅丽突然开心的笑了，像是捉弄得手般的玩笑声。

“真有意思，莱伯特你跟格莱德大哥的反应一模一样~”

她笑的更开心了，我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按照书里的方法做，果然你们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就这么束手就擒。”她调皮的说到。

“书？”我问。

“《勾搭指南——如何让芳心暗许的王子爱上你！》”

“…………”

“书里说『想让喜欢的人快速爱上自己的话，那就选一个晚上都洗过澡、身体还腾着热气的时机。穿着半透明的连衣短裙坐在床边，衣服里什么都不要戴，拜托喜欢的人帮自己扣上吊带或穿好袜子，趁他蹲下的时候一把从脖子后面搂住他，隔着睡衣用胸口贴住他的脸，一边靠近他的耳边说‘我爱你哟~’』。”

“这……这什么破书啊！”

简直像是艾菲莉亚写的！不对，十有八九就是艾菲莉亚写的吧？！

等等，说起来去澡堂也是她的提议，难道说从去澡堂洗澡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被那个吟游诗人早就算计好的？！那么她刚才告诉我的那些东西算是什么？迷惑我吗？

梅丽见我无语凝噎，继续说到：“『这时候如果喜欢的人没有躲开，而是满脸通红的跪在自己身前一动不动，那就代表他喜欢自己。这时候就要搂住他的脖子，向后倒在床上，让爱人倒在自己身体上的同时用双腿勾住他的腰间，隔着丝袜在他身体上下……』……可惜每次和枕头练习的时候这一步都做不到。”

“梅丽！别说了……不是这本书里说的那样的！”

她还没按照书上说做法的让我和她一起倒在床上，见我这么说，她放开搂住我的脖子的双手。

我回过神来，站起身连连后退到墙边。

梅丽见我窘迫的样子，又微微一笑，正了一下身子，看着我说：“其实莱伯特什么都知道，对吧？”

“知道什么？”

“我是个被家族抛弃的人质罢了，可莱伯特还是装成我是尊贵的格里芬家大小姐一样，假装逗我开心，假装和我交朋友，带我出来玩，认为这样我就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悲伤了吧。”

“梅丽你不要妄自菲薄！那些根本不是假装的，我保证。”

“嗯，我知道，可……最初莱伯特这么对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发现你这么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我原以为你会和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说的一样，是位高大威武的莽夫呢，呵呵~”

实际上士兵并不是高大威武就一定好，相反，太过高大更容易被击中受伤，可能还会导致排列阵型时出现漏洞……等等我在想什么呢？！

我胡思乱想间，梅丽又笑了一声，接着道：

“莱伯特真的很像格莱德大哥，他也和你一样心地善良，也有一群与你朋友类似的朋友。”

我想起梅丽刚才的一句话，心一沉：“梅丽，你……对你大哥也做过刚才……的事？”

“没有办法的呀！”梅丽突然提高音量，似乎在责备我般的说。“我身体不好，是家人的麻烦，母亲见到我就流泪，父亲把我藏在乡下庄园阁楼，在里面除了看书还是看书，假扮我父母的农夫只给我送饭，连让我下楼他们都生怕被发现。只有格莱德大哥会来看我，推我去小镇的酒馆玩，把他的朋友介绍给我，一点都不在意大家以为他在仗着身份在玩弄我这样的‘农家女’。我知道格莱德是我大哥，可我怎么能不喜欢上他呢？我想着即使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也好，就……那么做了。”

“…………”

“格莱德大哥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莱伯特，如果我刚才按书里写的继续下去，你也会跟他一样，拼命推开我然后夺门而去吧？”

“……也许。”

“是因为我不够漂亮吗？”

“不是的，真不是。我说梅丽漂亮绝不是谎言，那个……”

梅丽见我急着否认的滑稽，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又是短暂的沉默，在梅丽面前我彻底无话可说了。

心中还剩最后的疑问，为什么梅丽要对我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尝试……诱惑我？

可在这种情况下我又怎能开得了口？

梅丽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语气越发哀伤：“我果然是会带来不幸的魔女……如果我没有对格莱德大哥做这件事，父亲要把我交给雷斯亚人的时候大哥就不会冲上去一剑砍下督查的头了。”

“你的大哥……”

“如果我被当做魔女带走，我们也就不会和雷斯亚人打仗，格莱德大哥也不会死掉了。”

什么？梅丽的大哥死了？！

虽然洗过热水澡才不久，但现在冰冷的事实让一股寒意笼罩了我。

我从没见过她口中的格莱德大哥，可是在经过这半天的交谈，我也知道这个人在梅丽心中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我原以为他会回来的。明明格莱德大哥的剑术那么高，他也说骑士的剑法也不如他娴熟……果然莱伯特说的是对的，剑术再高在战场上也是同样危险的，”

梅丽很平静的对我诉说着，我重新在她身边坐下。她自然的握住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手也变得冰凉，且在颤抖。

“我就该被当做魔女烧死，这样也就不会死掉那么多人了。城里的那么多人，家里的那么多士兵，还有格莱德大哥，他们都是因为我带来的灾祸死了。”

“这才不是梅丽的错！错的是雷斯亚人！他们所谓的魔女审判根本就不该存在！”

终于有一个我熟悉的话题可以作为一直压抑的宣泄口了，我大声对梅丽道。

梅丽摇摇头，眼泪从眼眶落下：“没用了，格莱德大哥已经死在战场上了。父母看我的眼神变得……分明是仇恨。”

“…………”

“有时候我在二楼窗台往下看，会看见二哥在对着空气舞剑，不断使出大哥最喜欢反击他的那一招，但不会再有人挑飞他的武器了，二哥会呆呆的站在原地，什么话也不说，最后把目光投向我这边，我就会赶紧躲起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梅丽，这不是你的错，真的。”

我不断重复毫无作用的安慰话语，仿佛这样可以让这个女孩安心似的。

“我讨厌没有格莱德大哥的世界，最后我一个人在紧闭窗户的阁楼里，二哥在楼下敲了敲地板，说父亲要把我送到南方，我打心里开始这个世界上恨这个世上所有人。我那时只有一个想法，我的痛苦不能只由我一个人承担，我要让让别人也尝一尝我的感受！”

梅丽咬牙切齿的说着，接着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似的东西，举在半空朝向我。

原本项链上挂着的东西藏在梅丽衣服里，我自然看不见。现在我注意到，细细的金属绳末端挂着的是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红色的液体似乎在瓶内随着梅丽颤抖的手微微摇晃。

我心里升起一股极度的不安感，问：“这是什么？”

“毒药。”

“梅丽！”

她话语未落，我立刻伸出手一把抢过梅丽抓在手里的小瓶子。她像是早就料到，任由我抢过药品。然后道：

“我把我的事情告诉了真正的魔女，说我讨厌这个世界，却不知道该报复谁，要怎样才能让大家都变得和我一样痛苦。魔女交给我这瓶毒药，她说所有冷漠对待我的人都有罪，都值得我报复。只要我来到那提亚后服下这瓶药，那些曾经对我漠不关心的人，他们都会死，哈哈哈哈，我恍然大悟，觉得这真是太棒了，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随着梅丽的笑声，早就缠住我的寒意终于令我凉彻全身，我紧紧攥住了手里藏着毒药的小瓶。

“真正的魔女？”

“现在我把这瓶魔女给我的药交给莱伯特。”梅丽不理会我对她口中真正魔女的提问，转过头看着我，道：“你决定吧。”

“什么？”

“莱伯特，你要是喜欢我我就把我的‘项链’送给你。不喜欢的话，把它还给我就好。”

还给梅丽？这可是挂着致命毒药的项链！说什么也不可能还给她。

我一边把项链抓的更紧了，一边说：“为什么要我来做决定？”

“因为我发现我错了，我以为世人都是和我家人还有庄园附近的旁人对我那般，见到我避之不及，只有格莱德大哥是不在意我身上的疾病，愿意真心实意待我。所以我想着要用自己的生命引发战争，多让一些这样的卑劣之人和我一起死去便好！可是来到那提亚我才发现我错了……不仅……莱伯特根本没有把我身上的病当一回事，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身体，大家都对我……习以为常，甚至对我没有一丁点抵触……对我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友好。”

“梅丽，原本的那提亚百姓就该是这样的，那提亚本就是善良好客的国家。是雷斯亚人的歪理邪说在几十年间就扭曲了我们的心理！现在国家回到了本该有的样子。以后不会再有人对梅丽抱有偏见了！所以……”

梅丽点点头：“……来到那提亚我猜发现，我想要报复那些人的想法是错误的，世界不是我想的那样冷漠。还有很多和莱伯特还有你的这些朋友一样的，善良的人——我原以为世界上只有格莱德大哥还是善良的，他死了，世上就只剩恶人。”

“现在你知道了不是这样的。”我说，握着毒药的左手手心不再渗出冷汗。

“可是我已经答应魔女了，所以她才给了我这瓶药。”梅丽苦恼的说。

“魔女是谁？！”

“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呢？”我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奇怪的问。

“魔女在信里说，既然我想报复的是冷漠的世界，那么除非找到真正喜欢我的人，否则就要按约定好好使用她给我的药。”

看来梅丽是靠书信和这个魔女来往的。

“不要相信这个魔女！”我道。

“我不会违反和魔女的约定的，莱伯特，我要把项链交给你。”

梅丽声音虽小，却说的坚毅无比。

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让我通过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是不是喜欢梅丽。

梅丽的脸颊有些发红，见我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双腿并拢，双手放在大腿间不断紧张的揉搓。惴惴不安又有所期待的等着我的答案。

只要收下她的项链，那就是代表我回答肯定了。

我爱梅丽吗？我问自己。

可是现在的我，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的内心里对梅丽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梳理着和梅丽见面以来短暂的时间。

好奇、同情、友谊……最后我发现，我对梅丽还抱有的感情仅仅只有还在朦胧中的一丝好感。

这算是我爱她吗？

“我……”我缓缓开口。

梅丽双手停下动作，见我没继续说，她的小手攥成一团，像是乞求，不知为何我想起被俘的骑士在监狱中祈祷的动作。

她的头低着，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和表情。但……

如果我拒绝，我看到的抬起头的她会是什么样呢？

“我……喜欢梅丽。”

最后我回答道，然后随手把她的项链丢在地上。

我不确定我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或是介于两者之间。

正当我想着接下来说什么好的时候，梅丽突然用双手按住我的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向后推去。

我不敢反抗这位弱小的少女，仰面向后倒下，后脑传来柔软的触感，看来正倒在床的枕头上。

经历过战争的我对枕头有特别的好感，经历过出生入死的战斗，身心疲惫的身体感受到枕头在后脑勺时就会觉得这是世间什么都比不上的惬意，不到几分钟便会进入梦乡。

但现在我是不可能就这样睡去的。

梅丽和刚才相比，脸上都是满足的表情，不知是否因为我的回答让她喜出望外，她傻傻的嘿嘿笑起来。

“莱伯特~我也爱你。”

她把脸靠近我欢快的说。

我在心里不禁想着。

梅丽是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把我当做她格莱德大哥的替代品呢？

“莱伯特……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只喜欢你，对你好的，相信我。”

不知她不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在她说这些话的同时，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

“终于……可以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梅丽……”

她用手指比着我的嘴，示意我不要说话。

“我知道，莱伯特还有很多烦心的事情。但是——”梅丽擦掉眼泪，对我露出笑脸。“只要我们互相喜欢，又为何要在意其它呢？”

说完，她对我的嘴唇亲了上来。我又怎么可能拒绝呢？

梅丽说的没错，只要我们相互喜欢，又有什么事情值得烦恼呢？这是抱住她之前我最后的想法。

…………

精灵小姐不在末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