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见，耳听，皆为虚实

李成想起老乞丐在难得清醒时曾告诉他的话。

“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耳听一定是虚实。”

“虚实？为什么？”百里星耀饶有兴趣的看着李成。“可以同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听到的，只是别人想告诉你的而已，哪怕那人以为自己说的就是真实。”李成淡淡说道。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似乎很赞成李成话的百里星耀收敛微笑，话锋一转，敏锐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目光直视李成的双眼。

“那你手上犯有四十条人命是不是真实？”

“是。”面对这个问题，李成并不打算逃避，更不打算隐瞒欺骗。

“刚才你说想自首，是因为罪恶感所以想要忏悔？”

李成干脆利索的承认以及说要自首的态度都让百里星耀对他终于升起一丝好感。

犯错并不可怕，每个人都可能犯错，可怕的犯错而不自知，遇到那种罪犯是真的让人心力憔悴，明明恨不得按在地上打一顿，却还要耐心教他做个人吧。

“或许吧。”李成不置可否，起码对其中三十六人，李成还是抱有异样的情绪，或许那就是罪恶感吧。

不否认也不承认，看来犯案动机并不如长平县递交的卷宗上所记录的那么简单。

李成在观察百里星耀，百里星耀也在观察李成，今夜之前百里星耀关于李成的印象仅有长平县递交的罪状记录而已。

“一直在问我，我也有问题想问大人。”

“目前对你感觉还不错，你问，我可以看着回答。”

倚靠椅背微微后仰，翘起二郎腿，百里星耀没有一点深入敌营的自觉，怎么轻松怎么来。

“我失踪这件事会牵连到别人吗？”李成问出他醒来后一直在担忧的事。

“关于半个月前，长平县押送囚犯的衙役被袭击以及其押送的两名囚犯失踪这件事，现在全权由我负责，不过我暂时还没时间去处理，不过我向来不喜欢牵累无关的人。”百里星耀如实回答。

那颗紧悬的心顿时放下，李成自醒来后，终于真正的放松下来。

只要没牵累到她就好。

“所以，大人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做什么？”

指尖轻轻点动，百里星耀在考虑要怎么回答，原本的意思是想先把子夜凶徒抓回县衙的，如果叛军的目标真的是他。

但是现在百里星耀很怀疑李成刚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他听的，从朝廷得知定和县有叛军隐藏的据点开始，到今天将线索送到县衙，这一切都好像有个人故意将他引到子夜凶徒的面前。

“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叛军派出知命境大能来定和县冒险？”百里星耀不答反问，这个问题的回答将决定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成微微皱眉，他不知道皇太子的令牌对于朝廷来说有多重要，也不知道说出来后对自己是好是坏。

李成思索良久，百里星耀也不急着他回答。

“曾经有人临死前交给我一个令牌。”李成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或许，朝廷知道后对他是有利的。

“嗯？”百里星耀饶有兴趣的听着。

“上面雕刻着五爪真龙。”

百里星耀微眯起眼，不过没有打断李成话。

“后来被叛军拿到，他们说。”李成凝视着百里星耀。“那是本应该在十一年前死去的皇太子的令牌。”

“什么！”

一直轻松写意的百里星耀在听到这个答案后终于失去那份轻松感，他猛地站起身盯着李成，黑色的瞳孔因为震惊极速放大。

皇太子，十一年前于定安城被叛军弑杀，而后尸首被悬挂城门之上，当时国师亲自出手，依然没能将皇太子的遗体从定安城夺回，而叛军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恐怖的，整整十名知命境大能的陨落，还有叛军明面上唯一的羽化境仙人重伤垂死，十一年来都在养伤。

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只为保住一具尸体，这不值得，即使是皇太子的遗体，依然不值得，而且本身弑杀太子来宣战这件事就过于诡异。

明明活着的皇太子更有价值，杀了皇太子，代表叛军摒弃了所有退路，和朝廷之间只剩不死不休的结局。

百里星耀死死盯着李成。

“你刚说耳听一定为虚实，那你现在说的是虚是实？”

“千真万确。”李成认真回道。

百里星耀死死盯着李成，想要从中看出一丝说谎的迹象。

但是，没有。

“令牌现在在哪？”

“只知道落在叛军手里，具体在哪不知道。”

“给你令牌的人，你确定已经死了？”

李成轻轻点头。

“确定！？”百里星耀咄咄逼人的追问。

李成微眯起眼，眼神有些黯然。“我亲手埋的。”

听到李成的回答后，百里星耀沉默的坐下，然后很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终究还是死了吗。”百里星耀呢喃道。

李成看着激动的百里星耀慢慢平静下来。

“他很重要吗？”李成问。

“不重要了。”百里星耀苦笑着摇摇头。“我告诉你一个道理吧。”

“人，只有活着才有价值，死去的人，无论他生前有多重要，死后都不再重要。如果他还活着，即使明日国师亲临，九子齐聚定和县都有可能，但死去的他，光凭一块令牌，价值远远不够。”

李成沉默着，他觉得百里星耀的话对又不对。

对的是，他也觉得人活着才有价值。不对的是，人死后，同样重要。

即使老乞丐已经死去这么多年，但李成还是觉得，老乞丐依然很重要的。

重要的人，即使死去也会一直活在活着的人心里。

不过李成并不打算反驳对方就是了。

“既然如此，看来现在还没必要抓你回县衙。”

“为什么？”

“那名叛军的知命境大能来了可不能那么简单的让他回去，如果现在你不见了，可能会打草惊蛇。”

“你把他都惦记上了？”

李成震惊的看着眼前好像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男子，自己和红缨把知命境会出现在定和县的情报告诉县衙，就是希望官府的人会召集人手抢先一步攻打这里，因为只要叛军暴露了，即使是知命境也不敢在远离南方战场的定和县冲击县衙。

即便内忧外患多年，龙朝依然是悬天之上的巨龙。

“虽然很麻烦，不过总不能让叛军的人就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百里星耀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仿佛他惦记着的不是一名知命境大能，而是一名普通的街头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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