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归宿

“喵。”小小的猫耳被淋上鲜血，猫族少女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歪着头看着凯撒。

“伊米安？”这已经不是凯撒这一天遇到过最出乎意料的情况了。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不是应该一直呆在海洛城吗？

伊米安的身板虽然不高，但纤细的双手却有着不逊于凯撒的怪力，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把那个有她两三个头高的大汉单手举到了空中，很随意的砸飞了一大片强盗，“那个小丫头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拿下她！”

就在强盗的剑举过头顶时，伊米安手中的长剑一翻，连凯撒都没看清她的动作，只知道她提剑的手化作幻影疾速划过强盗的脖子，鲜血溅出的瞬间，那强盗当场人头落地。

好快的攻速，难逃这个猫族少女不仅是剑士，还是狂战士的克星速攻者吗？凯撒不禁在心里说道。

不过，还是稍微差点。从凯撒的视角看来，伊米安虽然有着惊人的攻速和不逊于他的力量，打起来却毫无章法，没有技巧可言，这也大大的压制了她的作战效率。

即便如此，那些强盗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方才耀武扬威的弓箭手分分钟成为了她的剑下亡魂。

伊米安冲过火海，飞起一脚踢开偷袭黛兰的强盗，来到凯撒的身边，“没想到是你啊。”凯撒最先开口道，“嗯....”伊米安点点头，“我想....我似乎摸到了些门路了。”

“放开！都给我放开！！”修米洛被人死死的控制住，大声咒骂着被那群强盗与昏迷的瑞秋相反的方向拖去。

“救哪个？”不等凯撒开口，伊米安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那般，眨巴眨巴眼睛。“我只能救下其中一个。请问我该救哪个？”她又重复道。

“救最有希望的那个，正门我来顶着。”

“....明白。”话音未落，伊米安便已消失在了原地，等众人再反应过来，她却来到了修米洛的面前，“他妈的！什么时候——”伊米安手起刀落，将两个强盗的首级斩下。

“噗啊！”她的飞踢更是了不得，只消一击踢在那强盗的小腹上，强盗登时口喷鲜血，护在身前的板甲被硬生生踢碎，五脏俱裂倒飞出去。

“别碰我，别碰我！”修米洛失神的拍开伊米安试图背起他的手，“别让他们的脏手碰到瑞秋！我绝不许他们动她一下！”

啪——伊米安没有多说什么，就像是猜到了修米洛会是这个反应，刀把在他的后脑勺上用力一敲，当即将他敲晕过去，“抱歉，事态紧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也不知道她是说给谁听的，她扛起修米洛慌张的看了凯撒一眼，便一路小跑回凯撒身边。

“他妈的！”不知何时，巴顿已经在手下的全力抢救下清醒过来，他从地上弹起来，恨得五官扭曲，指着仅剩的人大骂：“别让这几个狗娘养的跑了！”

凯撒干掉最后一个拦路的强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瑞秋被拖走。面对再度围上来的强盗，他嘴角微微勾起，厌恶的「嘁」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抓住黛兰的衣领，“没时间了，赶紧走！”他又回头对伊米安说道：“你先带着重伤员快点返回克里梅林港，告诉城主让他立马把手上的能用的兵马派往普拉西维奇，得在他们缓过劲前一举击溃他们。”

“喵。”伊米安点点头，扛着修米洛一溜烟便跑没了影。

“接着是....”凯撒猛的拍了一下黛兰的肩，“别看了，赶紧离开这里。”

黛兰回过头愣愣的望着凯撒，眼泪不停地从她绝望的双眼中流下，不管怎么在她耳边大声喊叫都听不进去。换而言之，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变成了被悲伤情绪彻底控制的傀儡。

“妈的....”凯撒暗骂一声，一手刀敲在黛兰的后颈上把她敲晕过去，扛起她就往门外跑。

“.....”然而没跑多远，凯撒却突然又带着她跑回来了。他什么都没有说，趁着强盗们围上来之前迅速扛起西米卡的尸体，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坐车都需要两个时辰的山路，凯撒花了一个时辰全速前进，终于在朝阳升起之际见到了克里梅林港的城墙。

他稍稍放慢了脚步，胸腔里淡淡的血腥味涌上他的喉咙，即便知道这并不会导致他吐血，却还是往旁边的灌木里啐了一口。

城主和伊米安正站在城门边，看来消息是送到手了。不过令他感到困惑的是，他明明叫伊米安通知城主立刻搬救兵攻下普拉西维奇，按照城主的性格必定会立马出兵，但是为什么....站在城门口的只有两个人。

不....是三个人。

“城主大人....”凯撒走到城门前，轻轻放下昏迷的黛兰和被万箭穿心的西米卡，“....”城主阴沉着脸色，眼神中满是无奈与愧疚之意。

“....为什么不派兵？”凯撒冷冷的问道。

那段时间里，城主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城主不是不想说....

是压根就说不出口。

“呼....”极乐的冲鼻烟味儿从两人背后散发出来，一个穿着华贵，浓妆艳抹，足以用妖艳贱货来形容的高挑女人用两根手指挑起那杆纯金打造的大烟枪从城主背后走出，神情中满是慵懒与不屑，“城主「大人」日理万机，哪像你们这些粗俗之人，只知打打杀杀。”女人呼出一口白烟，凯撒连忙歪头避过那股恶心人的烟味。

“.....对不起。”城主低沉着声音，愧疚的看向凯撒，“这件事....已经不归我管了。”

“不归你管？”凯撒挑挑眉毛，“那是你的地界，你就这么放任强盗肆虐？我甚至都帮你把他们打的只剩一口气，连强人所难都算不上，不为了别人你为你自己想想也—”

“除非那块地是属于我的。”女人邪魅一笑，“我可是花重金向城主收购了普拉西维奇山头呢~我记得只要是有足够的钱以及城主或是国王的允诺，想买多少地就买多少地吧？”确实如此，不过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别冲动，凯撒先生。”凯撒正要质问面前的女人，城主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几乎算作是恳求的目光看着凯撒。

“她就是克拉拉·梅里菲亚，巴洛洛萨最上层贵族之一。”

“啊呀~您真是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一没贵族血统，二没国王青睐，只是单纯会挣钱而已。”她抿嘴一笑，在凯撒看来却尤为的恶心。

“克拉拉....”凯撒早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和强盗勾结做黑心生意的那个「跪」族？”

“哦呀！”克拉拉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吃惊的模样，看来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这么指控了，“真是恶俗的双关....这可是非常严厉的指控呢，佣兵先生。要知道乱说话可是要被杀头的。”

这女人看的凯撒火冒三丈，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阴阳怪气，自视清高的贵族，自上次莫莱王子后，从没有会让他如此犯恶的人。“喵。”伊米安跳到凯撒的身边，紧紧攥住凯撒的手臂，满脸警惕的盯着克拉拉。

正当凯撒又要口不择言的说些什么气话时，城主却再次拉住了他，“够了吧，凯撒先生....不为自己，也稍微为我考虑一下吧。”他的眼神流露出最真切的悲哀，“你一介浪人，武功盖世，无依无靠，自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和你不一样啊！我还有家要养，有百姓和士兵需要我去照顾，面对这样身份的高贵的人，我---”他有些哽咽，松开了凯撒的衣领，“总之....就算是为了我还能继续在这里当个城主，麻烦你少说两句吧...”

“....”凯撒哑然。人心就是这般丑恶，他无能为力。他会做的只有用双拳砸碎那些贪婪丑陋的脸，可砸完却发现背后还有一张更大的面具。

如果不是凯撒这天下无双的身手，恐怕他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吧。

“算了～和那些满脑肥肠的蠢猪不同，我可是社交界的花魁，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动怒。”克拉拉贱兮兮的表情让凯撒心中的那团怒火越烧越猛烈，但他得忍，就连表情上都不能显露出来。

“说起来，我还算是帮了城主一个大忙呢。根据土地条令规定，在签订了地契后城主虽然再无权进行干涉，但是领土内所有事情都必须自己打理呢。”说话间，又有一行人从城内走出。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闪亮的板甲，看起来威风凛凛，不屑的目光无不透露出贵族的高傲。

“还好还好～我组建了一支私有骑士团护我周全。那么，清剿普拉西维奇的工作就交给你们啦。”

“放心吧，克拉拉大人。”为首的骑士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膛，“有我们雄鹰骑士团，教那帮贼人无处遁形！”

凯撒用了不到一秒钟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差点就一巴掌扇在克拉拉的脸上。

“嘁。”贵族法师不屑的瞟了眼失神的黛兰，讥笑道：“终究只是下等骑士团而已。”黛兰不作答，或者说早就听不进任何声音了。“长途跋涉那么久，还是稍微歇一会儿吧，晚上再去也不迟。”雄鹰骑士团的成员完全的将脚边的尸体无视，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城内。

“梅里菲亚！！”老者的咆哮声从他们背后传来，随着快马痛苦的长嘶，要约人罗文从马背上一跃而下，顾不上自己这把咯咯作响的老骨头，暴怒的走上前，不顾众人阻拦，走上前毫不犹豫的照着克拉拉的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别看罗文年纪大了，他的精神和气力还是不减当年，这一巴掌直接把克拉拉抽蒙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愤怒的罗文，“都他妈别拦着我！”罗文怒气冲天的甩开城主，“大不了老子命不要了！我去你妈的要约人！去你妈的贵族！老子今天就是要亲手掐死这个混账**！”

除了城主在那里苦苦哀求，凯撒只是双手抱臂，冷着脸观望着这场闹剧。

“喵....”伊米安却真切的看见，罗文通红而苍老的双眸中闪烁着泪花。

“啊啊啊啊！！”罗文扑通一下跪倒在西米卡的尸体前，顿时声泪俱下，沙哑的哭腔中带着最令人揪心的绝望，不受控制的泪水打湿了他皆白的须发，“你...”他轻轻抱住西米卡，哽咽着指向克拉拉，只是不停地摇头，“你他妈的作孽啊！！她....西米卡只是个孩子！！你和你那群混账的心脏得是污浊到何等地步才会让她承受如此酷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克拉拉依旧装傻充愣，但很明显有些乱了阵脚。

“还他妈的装！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他怒道。

“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梅里菲亚....就算我骂的再狠，也改不了你那恶毒的本性。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日子就休想好过！我发誓，我要要让你尝到超越18层地狱的刑罚千万倍的痛楚！”

“....神经病。”克拉拉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快步走进了城中，在一个拐角处消失不见。

“凯撒先生...”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伊米安轻轻拽了拽凯撒的衣袖：“那个弓兵我已经交给圣法师进行了初步治疗，现在状态稳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修养几天就能下床活动。”

“....你做的很好。”凯撒下意识摸了摸她的头，她也不嫌弃，反倒一脸享受的任凯撒抚摸。

“....”罗文抱起西米卡，一言不发的走向城外。“她需要休息....所有人都需要休息了。”

确实如此....

.....

当日稍晚，伊米安一直跟在凯撒的身后东奔西跑，叫她去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非常的乖巧，搞得他有些不知所措。“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吧。”“喵。”

推开房门，房间里比平日清净了许多。许多熟悉的身影都已经不在了，修米洛躺在破旧落灰的软床上沉沉睡去，恢复了神志的黛兰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不断擦拭着手中的长剑，眼神低迷，就连近在咫尺的推门声她都没做反应。

凯撒环顾四周，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黛兰。

良久，他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黛兰擦剑的动作停住了。半晌，她的声音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只剩下冰冷与淡漠，曾经光辉伟岸的领导者气质荡然无存。

“我要回到普拉西维奇救出瑞秋....并且亲手杀了巴顿那个无耻的叛徒。”

“凭你一个人？”

“凭我一个人。”她决绝的回答道。

“.....会死喔。”凯撒不做任何掩饰，“他们还剩下将近40多人，光靠你一人无法同时办到两件事的。”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她把剑猛的往地上一插，“只要瑞秋能平安逃出升天，就是和巴顿同归于尽我也无所谓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凯撒微微转过头。

“凭你一个人？”

“凭我一个人。”她回答的毫不犹豫。“唯独这次，请凯撒先生不要插手....哪怕你真的是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屠龙者」，对我来说....对整个骑士团的恩怨来说，都只是局外人罢了....”

“....会死喔。”凯撒依旧如此重复道。

“真是的....我当然知道自己会死啊。”她苦笑道，“而且会死的概率不是一般的高....但这终究是我的事情。”

“一腔热血吗？”“并不....单纯是为了那份友谊罢了。”

.....

一铲接着一铲的泥土从那个小小的四方形小坑中飞出，老者脱下灰袍，在炎炎烈日下挥舞着满是划痕的铁铲，汗水顺着他的脑门不停的往外流出。“哦，你来啦。”罗文放下铁铲，指着旁边的小型棺椁说道：“麻烦你对那个棺椁施加冰冻法术吧，天太热，尸体容易臭了。”

凯撒没有说话，向着棺材展开了冰魔法法阵。即便那满满一袋白金币都在他的戒指里，他却从未感受这比巨款如此沉重过。

“黛兰那孩子，说要一个人去复仇对吧？”凯撒将棺椁递给罗文。

“.....”

“你有尝试过拦住她吗？”

“她叫我不要插手....我无法反驳。”

“也是....”罗文从坑中爬出来，面对西米卡的坟墓，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接着开始将坟头一铲铲填上，“那孩子的脾气就是倔....这点很像他父亲，上一代天河骑士团团长，可惜也是英年早逝啊....”

“西米卡是个好孩子，非常非常听黛兰的话，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如姐妹，情同手足....”他搓了搓自己的胡子，猛的吸了下鼻涕，“也罢....或许是我想的太乐观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不是吗？你所在乎的一切终究会被无情夺走。如果早知会是这种结局，是否不曾拥有过会更好些呢？”

凯撒碰了一下罗文的后背。他转过身，只见凯撒的手里正攥着他交给他的钱袋。“这是做什么？”他却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模样。

“....我没能完成任务。”凯撒把钱袋拿的离他更近了些。“所以我没有资格收下这笔佣金....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罗文愣愣的看着凯撒手中的钱袋，半天不做应答，直到凯撒提着钱袋的手微微发酸。

“所以....”罗文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别处，“你是不打算继续承担这份责任了吗？”

“....？”凯撒没搞明白他的意思。

“你把佣金还给我，只能说明你不想再继续执行任务了，不是吗？”

“....可是任务已经失败了。”

“不。”罗文摇摇头，“还没完全失败。瑞秋，修米洛，黛兰，他们还活着。在这件事完全解决之前，你的任务都不算完成。”

见凯撒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罗文干脆一把将他的钱袋推了回去。

“如果你真想承担这份责任的话....就再帮我个忙，也算是祭奠西米卡在天之灵了吧。”他握住了凯撒的手。

“我要你杀死克拉拉·梅里菲亚——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将她处决。”

凯撒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将其重新收回了储物戒指中。

“遵命。”

罗文笑了。因为他看见凯撒也笑了——笑的很诡异，很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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