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哈......”混乱，无法言喻的混乱。

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感受到这种交织的错落感与荒谬感了吧，两份截然不同的人生相互碰撞，冲击，哪怕其中一份记忆实在是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但那也是记忆，也是一份对我而言完全真实的记忆。

哪怕是完全毫无意义的重复，那些被复制粘贴的东西也终究是要占据一定的空间的，而现在，我的大脑显然是已经无法再装下这么多的记忆了，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两个选择——扩大我大脑的容量，直到可以完美容纳这两份记忆，或者是......对这些纷乱的记忆进行修改。

悲伤。

那个徐梓轩脸上仍挂着那个让我有些看不真切的朦胧笑容，他站在门口，也许对他而言，我现在不过是在和他开什么玩笑吧。

说不出话，大脑一阵阵的传来钝痛，眼前的世界熟悉而又陌生，所有的一切都带着一种“他们本不应在此”的错乱感，这让我几乎要堕入疯狂，哪怕是强迫自己合上眼，也只会被阵阵痛苦折磨的再次睁开眼，就好像那个神秘的存在就是要我见证这一刻，见证这个曾是徐梓轩的人格被强制销毁的一刻。

组成人类人格的究竟是什么？若是站在哲学角度，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太过深奥复杂，但在我看来，人类最不可缺失的，便是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记忆，正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汇聚成了名为人格的河流。而如果，从根源上强制且大量的倒入大量并不属于这里的水，又会发生什么？那条河流，还会是那条河流吗？

我不知道。我恐惧，我害怕。

我感到我的生命在这一刻无比脆弱，它在被玩弄，我的记忆，我的人格，我的一切......

但突然间，我好像没那么惧怕了，原本前一刻还在担忧着一切会变成什么样的那个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我却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般，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也许，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迎接不可知未来的准备。又或者，只是我的人格已经被彻底的替换了......

是的，那个随遇而安，只会被动接受一切的小透明性格似乎已经影响到了我，以至于我已不愿再拖着这身心俱疲的身躯去思考未来。

痛苦渐渐远去，我坐直了身体，对于我而言，我已经经历了一番痛苦而又漫长的人格挣扎，但对于外界而言，时间却并未过去多少，漫长，只不过是相对于我而言。这么一想，心中又不禁有些抽搐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我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

首先，无论这个家伙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平行世界也好，复制人也好，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使用了我的皮囊继承了我记忆的某个陌生人也好，对于我而言，他就是徐梓轩，那个我熟悉的徐梓轩。

而如果他的行为模式与那个曾为徐梓轩的我一样的话，那么他现在的行为就可以解释为——，他已经发现了——我是个本不应存在的人。

“呵。”正如我现在对他真实身份所抱有戒心一样，他也理所应当的对我抱有同样的敌意与戒心，他冷笑一声，似乎是在提醒着我已经不再是徐梓轩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在那段记忆被注入到我的大脑中后，我就不再是曾经的我了，这点我很清楚。

不过，谁又能保证自己一直是自己呢？虽然这么说有点像是“人甚至连一次也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一样的诡辩，但这多多少少让我心里舒坦了一点，尽管我很明白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吃午饭吧，我点了外卖。”这场让房间内气温低至冰点的对视终于结束，站在门口的那个徐梓轩撇开了目光，说道，随后，他便再也没有去看我的反应，径直去往餐桌处享用他所订的那份外卖去了。

在他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后，我叹了叹气，低下头，现在的我身上穿着的是白色的睡衣，身上倒也算遮的严严实实，这让我多多少少舒坦了一些，虽然我知道我迟早要去处理关于身体的问题，但，不是现在。

走至餐厅，我径直坐到这个徐梓轩的对面，随意的拆开一个饭盒，便开始了今日的午餐。

我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但没吃早餐和失去了原来身体，这两件悲伤的事情加起来令我完全不想和这家伙说什么，只能恶狠狠的扒着饭盒中的饭，以此宣泄些许愤怒。只不过，这无力的行为除了会让我自己感到悲哀外，似乎什么用也没有了。

外卖并不健康，我虽说不精通厨艺，但却也会做一些小菜来填饱我自己的肚子，而今天这个家伙之所以会选择使用外卖来草率解决，肯定也是和我一样满腹疑惑以至于无心做饭吧。

话说回来，我抬起头，瞥了一眼这个埋着头认真吃饭的家伙。不管怎么说，都不想直接称呼他为徐梓轩啊......无论是“这个徐梓轩”还是“这个家伙”，都不过是我最后的无力抗争罢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他现在就是“徐梓轩”。

呵......似乎感觉自己越来越可怜了呐。

突然间没了食欲，我丢下筷子，冷冷的说了句：“我吃饱了。”随后，我再也没看那个家伙一眼，径直走回原来的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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