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让·安洁·普瓦尼亚的一天（三）

她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安洁看着多莉娅的脸，毫无顾忌的与她对视着。

她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

“我明白了。”

安洁回答道。

她的底气稍微有些不足，明眼人一看便知到，她此刻仍然无法完全把握到事情的全部脉络，也无法估计这对她自己而言究竟是不是一件足够好的事情。

她毕竟还年轻，虽然算不上幼儿，却也仍对这个笼罩在光荣和平光环下的旧世界知之甚少。

不过她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剑士的保证。

她愿意相信眼前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发自内心的善意。

多莉娅的脸上仿佛有了光一样明亮了起来。

“但......但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法之类的东西.......我真的能够学好吗？”

不过，尚未从生活的大起大落中恢复过来的安洁自然不可能那么快的就自信起来；她揉搓着双手，语气很不确定。

“没关系的！”

多莉娅站起身来，捡起了身边散落的枯树枝。

“如果是学习魔法的话，对于你这样年纪太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有些困难了，毕竟这门学问是依靠着日积月累的知识以及重复的枯燥训练才能够不断精进的，这一点算是魔法学习的第一条定律了，就算是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手掌在冷空气之中虚握了一下，在安洁惊诧的瞩目下，大量蓝色的光点出现在了阳光之下。

如林间飞舞的落叶般轻盈、如流窜田间的昆虫般灵动、如难以捉摸的梦般虚幻却又真切的存在于阳光之下。

这就是－－魔力？

面对这全新的世界，女孩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好奇与惊讶。

“但，如果是魔法阵的使用的话，门槛就要低的多。”

多莉娅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枯树枝的末端，就像是染了色一般，那原本浸在泥泞与脏雪中的废物居然被染成了炫目又瑰丽的蓝色。

“魔法阵的运转实际上是不需要魔力的，只要能够正确的排列组合魔法文字，就算是老鼠也能够制作魔法阵。”

说着，多莉娅的手腕消失了。

安洁使劲的睁大了眼睛，半晌，她才发现那并不是多莉娅的手腕消失了，而是由于速度太快看起来模糊了而已。

“光是开头就已经够有难度的了.......”

“啊哈哈！不要担心，不要担心嘛！我这是为了演示而特意使用了「强化」加快书写速度，如果是初学者的话是不用追求速度的啦。”

多莉娅稍有些尴尬的笑着，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放慢或者是停下的征兆。

看来，她对自己正在书写的这些魔法文字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样高速的勾勒只持续了大概10秒钟左右，很快，多莉娅就停下了高速书写着的手。

而那原本看起来还算坚固的枯树枝，现在则已经彻底折成了两半。

“好险......虽然是为了避免被魔力侦测给侦测到，不过这魔力量好像也太谨慎了点－－安洁，你看，这就是一个基础型的「起火」魔法阵。”

看着那复杂的，由复数几何图形以及杂乱曲线所包裹的几个意义不明的文字，安洁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没有办法胜任这项学习。

“这些是......数字？79......56.......Co？”

默默的念着那些附着在曲线以及直线所构成的迷宫之中的数字，安洁越发的迷茫了起来。

“多莉娅姐姐，这些......线条、图形和数字是什么意思啊？这和刚刚我们看到的魔法文字完全不一样......”

安洁虽然家境并不贫穷，但她并没有上过正规的大学，只是跟随着一位乡野学者学习过一些帝国通识、计算以及通用语而已，这些完全不知道在表达什么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位于她的知识范畴内。

“哦，这是双魔导通道曲线函数、自然元素魔力场分布坐标系及其原始调试定标值；这边是魔力供给自矫正曲旋还有－－”

“请......请稍等一下！”

安洁适时的打断了多莉娅的发言。

因为她现在已经成功的被自己的这位“老师”给打消了学习积极性了。

“这些单词我都听不懂......”

安洁也知道这种话听起来很丧气，但多莉娅嘴里的每一个单词都是她闻所未闻的专有名词，女孩现在甚至都不明白刚刚还在和自己相谈甚欢的大姐姐，现在究竟在说哪国语言。

“抱歉，一谈到这些我就有点忘乎所以了。毕竟，作为一门杀......防身技术，我跟喜欢把魔法看成是像数学那样的学问－－而且它确实和数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以前学过数学吗？安洁？”

“学过一点......不过也就仅限于计算简单的加减乘除而已，再复杂的我就......”

安洁低下了头。

她明白，只是这样程度的知识对于魔法，或者说魔法阵的学习而言是几乎毫无裨益的。

毕竟，那些流畅的曲线和数据，可不是自己现在所能够理解的。

“没关系的。”

多莉娅又一次将自己的手搭上了女孩的脑袋。

女孩的头发手感仍然有些干涩，摸起来并不舒服，但多莉娅脸上柔和的表情从未改变。

“不要害怕自己学不会，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安洁－－关于莫德特·里·哈尔根，你一定知道他是个还算有点地位的家伙吧。”

安洁点了点头－－无论她对莫德特多么没有好感，这也是个不容驳斥的事实。

“他呢，之前可是个穷农民哦，贵族的爵位完全是用钱买过来的；而且呢，他还根本就没有使用魔法的天分，是个完全没用的贵族。”

“没有魔法天分？和我一样？”

安洁的话语基调仍然被悲观所充斥。

“怎么可能呢，作为女神派拉的造物，世上的所有人类都拥有施法能力，每个人都能够使用魔法哦。”

多莉娅仍然尽心尽力的安抚着女孩的心。

“那，什么叫做「根本就没有」？”

这句话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

但多莉娅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那家伙，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完全使用不了魔法。”

她看向那即使在正午也多少显得有些阴森的宅邸，久久的注视着那二层处被封闭起来的窗户。

所有的窗户之中，唯独只有那一间房间的窗户被木条以及木板封闭了起来。

而那个房间，多半就是莫德特的寝室。

“不只是魔法，那家伙连魔法阵都没办法使用－－因为即使是魔法阵，也需要使用构成人体，维持人类存续的「纯魔力」来启动才行。”

“我在和那哈尔根争执的后半段时实在是太气愤，差点就使用魔法把他给烧了。”

多莉娅轻描淡写的诉说着自己对灰衣男爵的杀意。

“我都已经将术式模型准备好了，但我却在最后一刻收手了－－一半原因是因为我恢复了理智，另一半原因，是因为我的魔力侦测反馈给我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结果。”

“他的体内没有纯魔力存在，一丝一毫都没有。”

“那......那意味着什么呢？”

安洁感受到了周遭逐渐凝重下来的气氛，不由得更加放低了声音。

多莉娅犹豫了一会，说道：

“那意味着，莫德特·里·哈尔根根本就不可能活着。”

“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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