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自由民与女剑士（一）

1.

这间屋子真的很空旷。

多莉娅笔挺的端坐在椅子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一如自己在屋外所感受到的那样，这间屋子里察觉不到任何的生活气息。

没有任何装潢，也没有任何摆设的大厅内只有几盏用于维持照明的魔力灯能够证明此处不是什么无人居住的废墟。除此之外，就连一张用于接待客人的桌子也找不到的这个空间里，便只剩下冰冷沉重的空气与些许肉眼可见的灰尘。

独自一人待在这种地方只会感觉到孤独和寂寞吧。

低垂下头，女剑士沉默的注视着积灰的地板。

没有任何一位男爵会放任自己的宅邸陷入这样的窘境——就算抛开面子不谈，生活在这样的地方，真的不会觉得生活不便吗？

多莉娅可不会觉得这样的屋子里会有能够使用的厨房或者是餐厅之类的地方。

视线沿着那回旋的楼梯向上，那些紧闭着的、仿佛在拒绝着自己到访的房门与几乎不流通的凝固空气让多莉娅有些郁闷，平日里丝毫不会让自己感觉到不适的正坐，此刻居然也让她感到难受起来。

看来气氛是真的能够影响人的情绪啊。

“（四处逛逛吧。）”

踌躇再三，曾经能够在黑塔内静坐冥想一周的女剑士选择了起身。

虽然说是四处逛逛，但这无趣的空房子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看点。

第一层的房间大多数都是空的，按照低地的建筑设计，这些房间本应该用作仆役的居所或是设计成会客用餐的地方，但稍稍推开房门往里窥探，除了迎面而来的灰尘外，多莉娅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些贵族们的宅邸虽然富丽到庸俗无味，但这空无一物的房间说实话.......有些渗人。）”

自己一开始居然还在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位师兄敢放心大胆的留下空房，原来这里根本就毫无油水啊。

“（不过，这里倒是似乎没有老鼠或者蟑螂之类的脏物，难道是平时有在驱赶吗？）”

那为什么不干脆一齐把房间给打扫了——这样小小的疑问很快就被多莉娅抛之脑后。

二楼的状况倒是比一楼好上很多，兴许是有常常使用的原因吧，二楼不仅没有任何灰尘，就连扶梯把手的边缘处也被磨得发亮反光，一看就知道常有人自此经过。

整座宅邸唯一一间似乎有人使用的房间，也正是正对着螺旋状阶梯的主卧室。

“（这里应该就是哈尔根师兄使用着的房间了吧.......嗯，没有本人的邀请，我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在房门前站定，多莉娅这么思考着。

“（那位塞西留斯阁下得花费多长时间才能请回哈尔根师兄呢——嗯？）”

就在多莉娅随意的思考着有的没的，打发着时间的时候，她的鼻腔里突然捕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味道。

“（刺激性好强的气味，是用来提神的？不对，这似乎是一种混合后的魔药散发出的气味.......太淡了，光凭普通的嗅觉没办法进一步确认成分。）”

多莉娅轻轻的嗅了嗅，想要辨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味究竟是什么，奈何空气中的霉味和木材的清香太重，盖过了那微不足道的异味。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允许，但如果只是稍稍的深究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不知是这间房子孤寂气氛的影响，还是单纯出于本能的好奇，多莉娅舔了舔嘴唇，伸出了右手。

“「强化」”

短促的单音节被无声的念出，女剑士那被包裹在臂甲与手套下的右臂像是魔力灯般，隐隐发出了淡蓝色的微光。

“（唔啊，霉味好重.......在这种地方强化感官真不是个好主意，赶紧结束吧。）”

魔法对于感官的强化是没有既定目标的，在那无法忽视的霉味之中，多莉娅依靠着自己在黑塔中学习到的魔药知识，准确的分辨出了那引起自己注意的刺激性气味。

“（啊，是黑伦豆，燃烧后的气味有安神的效果；大马兰度花、薰衣草和德黑牧草，都是安神剂的主要成分——咦？）”

突然，多莉娅皱起了眉头。

她尝试着深吸一口气，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这股气息只被吸进去了半口，就被她嫌恶般的吐了出来。

“新世界蜗牛叶、沼泽长针、罂粟.......全都是强效致幻药。”

轻轻的打了个响指，那些在鼻腔之中游移的刺鼻气味便立刻消失不见。

但那令无数人家破人亡的气味，多莉娅可是不会忘记。

那些都是致幻剂——或者说的明白一点，毒品——燃烧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自己的这个师兄，究竟是怎么了？

在屋外对于莫德特产生的同情与好感在刹那之间烟消云散，多莉娅稍有些厌恶的蹩起眉毛，用手在自己的面前挥了挥，似乎那些致幻剂的味道污染了她呼吸的空气似的。

她当然知道哈尔根遭受过重大的挫折，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成为沾染致幻剂的原因。

虽然帝国及其成员国从未禁止过这类物品的贩卖以及使用，就连某些地区主教也曾经在女神祭时于公共场合焚烧致幻性魔药以达到“与女神沟通”的目的，但致幻剂绝对是毫无疑问的「混沌」，是正常人绝对不应该指染的东西。

女神在上，凡德尼兰老师，你的这次举荐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吗？

“那个.......”

就在多莉娅准备转身离开，思考自己待会该如何与自己这位似乎已经走上邪道的师兄对峙的时候，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间房间是不向任何人开放的.......塞西留斯大人他.......哈尔根大人他是这么说的。”

“还请您.......还请您能.......不要进去。”

刚刚出现在门口的小小身影，此刻正巧妙的隐藏在廊道那纵向延伸的阴影之中，多莉娅能够清晰的听到她因为紧张略显急促的呼吸。

是这里的女仆吗。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进去的。”

多莉娅摊开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探寻他人隐私的兴趣。

更何况，这间不对外开放的屋子里很有可能充斥着致幻剂燃烧后留下的粉尘和气体，任何一个神志清楚且拥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进入这间屋子。

致幻剂那昂贵的价格会拖垮哪怕最富有的家庭，其对身体的伤害也足以让人变得无比的短命。

“.......感谢。”

或许是被这间屋子的主人再三警告过，在听到多莉娅并不会强行进入后，那不敢露头的小女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的帝国通用语表达显然有一些不太地道。

“「感谢」应该是书面语吧，「谢谢」才是平时对话中使用的较多的口语词汇。”

莞尔一笑，多莉娅说道。

“咦？啊！让.......让您见笑了。”

愣了半晌，怕生的女仆才终于意识过来，自己刚刚的谢意实在是有些僵硬、有些不够得体。

这样的过于愚蠢的失误让她手足无措的在阴影之中动摇了片刻，但最终，从未面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她也只能低下头去，用细小的声音向多莉娅致歉。

但很显然，她想要道歉的对象此刻已经陷入到某种莫名的冲动之中去了。

——为什么在这样阴沉的宅子里，居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存在啊！

没有人察觉到女剑士那沸腾起来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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