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里面,哈尔根大人,塞西留斯阁下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佣兵指了指那个半埋在积雪中的,地窖通道似的黝黑地穴,毕恭毕敬的向身侧的年轻人躬身。
“嗯。”
空中的细雪落在年轻人披着的黑色斗篷上,很快便消失殆尽,宽而深的兜帽不仅掩盖了青年的容貌与表情,也掩盖了他的此时此刻的真实态度。
在上低地寒冷的初春清晨,佣兵能够捕捉到的,只有那与落雪有着一致温度的,毫无感情的短促回应。
......
极短的回应后,天地之间就再没了其它声音;在无人踏足的这个偏远郊区,除了佣兵与年轻人外,落寂的大地上便只剩下些冰封的枯木与可以掩盖任何痕迹的厚实积雪。
佣兵保持着躬身的动作,悄悄的屏住了呼吸。
他有些后悔自己因为那区区10个银马克而接下了这个任务。
大人物们总是会有不希望他人知晓的秘密。
而在旧世界,恐怕没人会相信一位可以为了钱财出卖几乎一切的佣兵能够保守住秘密。
在寒冷的空气中,佣兵的鬓角逐渐被汗水濡湿——他看见年轻人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上,并用食指轻轻摩挲着单手剑剑柄末端的配重锤。
——
————
而后,被唤作哈尔根的青年叹了口气。
“大——!”
“去我在城外的车队那里领10银,然后滚回巴尼托去。”
佣兵的打着哭腔的求饶声没能喊出口,他发软的膝盖也没来得及与积雪接触,哈尔根的声音便已经盖过了他的所有举动。
那声音仍没有多少情绪,可在佣兵耳中,却已经与先前的冷然大大不同。
“我不希望在明天早上还能在低地找到你,也不希望有什么流言蜚语会流进我的耳朵里——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小看了我的手段。”
“明白!我明白,大人!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我保证!”
能够逃过这一劫便是幸运。
旧世界存在了两千年,人类的历史也延续了2000年;在这期间,有多少倒霉蛋没有死在混沌手中,却死在了自己同胞的刀下?
佣兵知道这一点,自然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和余地。
“希望如此。”
哈尔根摆了摆手,不再理会那点头哈腰的佣兵,径直走向了被积雪掩盖的地穴入口。
身后传来佣兵滑稽的逃跑声与倒地声——他似乎因为跑的太快而摔了一跤。
看这样子,他估计是不会去领那10银马克了。
笑不出来的哈尔根,只是在脑海之中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他确实笑不出来。
事实上,如果哈尔根从自己的手下那里所得到的汇报属实,现在的他可就不是笑不出来那么简单了。
在这个时代,“那个东西”只会引火上身。
希望这不是我长久以来的计划失败的前奏。
哈尔根如此想着,用手掀开了那虚掩着的木活动门。
那黝黑的走道虽然狭窄,但长度不长,在向下迈过数个台阶,又拐过一处拐角后,照亮了隐藏在地下的小空间的昏黄烛火便映入眼帘。
“莫德特大人。”
而提着烛火的人,正是哈尔根的手下「混沌斩首者」佣兵团的副团长,塞西留斯。
眼前瘦削的佣兵长着一副奸诈的面孔,比起人们印象中或是五大三粗、或是蓄着胡须的铁汉形象,塞西留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下城区专门压榨贫民的暴力集团头目,狡猾而又冷血。
如果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的话,哈尔根会选择如实回答——是的,他以前就是干那种事情的无赖分子。
而自己当然也和他臭味相投。
“真是草率的布置,塞西留斯;门口连个放风哨也不留,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把门敞开着。”
哈尔根掀下兜帽,将那在外人眼中过于可疑的黑色斗篷脱下,扔在一边,露出那设计简洁但不失大方的灰色僧衣
“和贸易伙伴的会面偏偏是在今天......可真是倒霉透顶,这身衣服,要是让外人注意到了可就麻烦大了。”
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这身没有添加银色派拉十字的秩序教会教士制服在鱼龙混杂的王都安特卫普以及整个皇家直属领地内的知名度都不低。
这在进行秘密行动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不利的要素。
“十分抱歉,莫德特大人,但我也没有想到一桩普通的粮食走私居然会搞成这样.......那个该死的老东西,估计是被「绝对洁净」派的「告解室引路人」给盯上了,才把那东西强行塞给我的......杂/种,虽然早就听说他也在私底下搞奴隶生意,但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指染那种.......”
或许是被哈尔根语气中的不耐激起了心头压抑的怒火,在向自己的顶头上司低头后,塞西留斯开始低声咒骂起那个与他进行交易的地主老头起来。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再怎么痛骂一个已经逃之夭夭的家伙也无济于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解决眼前的问题。”
看着塞西留斯那狼狈的样子,哈尔根又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只要操作得当,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事实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最重要的,便是冷静应对。
“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没有了,大人。除了亲自负责接收货物的我和第四小队的掌旗外,就只有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想必那家伙现在已经......”
“我放他走了,平白无故的让一个掌旗消失总会引起些讨论。”
“......仁慈如您,大人;需要我派人盯住他吗?虽然我自认了解那小子,但这件事情值得我们提起十万分的注意力。”
“没必要,声势浩大的事情不要做,盯着我的贵族和工会竞争对手可不少--比起这个,你说的「那个东西」在哪?”
“喏,大人,就在那个墙角。马金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特地为我找了个废弃地窖,就是为了把那个鬼东西藏在这里。”
顺着塞西留斯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昏黄的烛火没能照亮的角落,确实似乎有着一个体态娇小的活物。
之所以用似乎,是因为哈尔根虽然的确捕捉到了那个生物的存在,但实在没办法确定那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的生物是否还活着。
虽然弥漫着腥臭味的浑浊空气中并没有血液的铁锈味,但杀死一个生物的方法有很多——对于一个身经百战的佣兵而言。
“你没把它处理了?”
“我哪里敢呐,大人,即使是最为棘手的商品,也是用您的资产买下来的,没有您的许可,我可没有随意处分的权利。”
塞西留斯如此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烛灯向前探出了一点。
“所以,您来下判断吧,大人。先来看看这家伙。”
“看看这个「魔王之茧」。”
魔王之茧。
哈尔根咀嚼着那个骇人的称号,借着那昏黄的烛火向角落看去。
他看到了长着弯曲羊角,有着凶煞下颚与可怖利齿的恶魔了吗?
并没有。
哈尔根只看到了一个年幼的,被污垢与伤痕包裹的女孩。
她长着一双尖而长的耳朵。
2.
我最为之骄傲的学生曾经向我发问:为什么新世界的异族在本质上几乎与人类并无差异,却要遭受迫害与奴役。
我回答他:在女神的箴言录中,女神要她的造物爱戴自己的兄弟姐妹、尊敬邻里与长辈、远迎异乡的来客、呵护一切有理智的存在。然而事实却是,在低地区域,上低地人歧视下低地人,认为他们可鄙又可憎,从不洗澡导致浑身臭气,全然不顾下低地正是全帝国最大的温泉产地,有着旧世界最完善的商业服务系统--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下低地人在说低地语时有着较重的口音,的地得分的不太清楚。
上低地人与下低地人都是低地人,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全能够相互理解。那若是低地人与巴尼托人遇上了呢?若是巴尼托人与中部人遇上了呢?
没错,即使是人类也无法理解人类;肤色、语言、谈吐、举止、习俗甚至是口音的不同都会引发排斥与歧视。
你要这样的种族如何去接纳那些长着翅膀或尾巴,操着完全不同的语言,有着完全不同习俗的“异族”呢?毕竟,他们连同为人类的旧世界同胞都无法接纳。
紧接着,他又问我:既然如此,人类为什么还敢自称是女神的至高造物呢?
我的回答很简单,同时,这也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绅士女士们能够了解的一个事实:
我翻遍了箴言录。
女神从未称呼人类为她的“至高造物”。
--里·凡德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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