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的心暖暖的。尽管她的说辞是那么的荒谬可笑,可疼爱女儿的爹爹,却选择无条件相信她,一如既往地关心她。这是多么令人感动和幸福的事。
在余海看来,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出生到撞破头之前,几乎足不出户,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单纯得如同深山中清澈透明的泉水,怎么可能会拿这种事情来骗人?
再说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哪知道黑白无常、判官阎王,以及阎罗殿是什么样?不是亲身经历的话,哪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他不由得攥紧女儿的小手,为了呵护闺女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他心中默默下了决定……
“爹,木器店到了!”余小草见爹爹心不在焉地拉着自己,差点就错过木器店的大门,不由得扯了扯老爹的手提醒他。
余海从自己的思绪中醒来,看到靠在木器店门旁手揣袖子里的伙计,上前道:“麻烦小哥帮忙叫下余航,我们是他的家人,来给他送件棉衣。”
这个伙计明显比上次那个和气,他看了一眼父女二人,只是略微有些不耐地道:“等着,几个学徒正在受罚,掌柜的不一定放人!”
他边往后堂走口中边小声嘟囔着:“看着不像是过不下去的人家,干嘛狠心把孩子虎口里送?”
余小草身体经过灵石水的洗礼,五感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她隐隐约约听到伙计的话,想起上次哥哥脸上身上的伤痕,充满不安地道:“爹,咱把哥哥接回去吧?做木工还不如跟你学点打猎的本事呢!”
余海经常到镇子上来,也隐隐听说章记木器店的掌柜脾气不好,一喝酒就拿伙计和学徒撒气。他皱紧了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
“等过了年再说吧。今日借钱给你看病的事,你奶肯定会找借口闹腾几次,要是没问她的意见,就把你哥接回去。这个年一大家子都别想过好了!”
父女俩在寒风中等了好久,才见到侧门处余航小跑而出的身影。余小草也有快两个月没见到哥哥了,眼睛酸酸地把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儿,虽没发现新的伤口,脸色却不大好,而且瘦的很。
她心疼地问道:“哥,你瘦了好多,你们掌柜的都不给你们吃饭的吗?”
余航把手拢在袖子里,脸上竭力保持住笑容,轻轻摇头道:“我这是长个了,光吃不长肉。小妹,你放心吧!这里伙食跟咱家差不多!”
只是跟他们家以前一样不管饱,而且活又重。这些话,向来懂事的余航,是不会当着家人的面说出来让他们担心的。
余海轻轻抚摸着儿子枯黄干涩的头发,孩子的确瘦了不少。哪怕是孩子的奶奶定量分配食物时,儿子也像现在似的,双颊都凹进去了。闺女说的不错,是得尽快把儿子接回去了。
余小草努力把眼中的泪花眨回去,她从怀里掏出几个热乎乎的肉馒头,塞到哥哥手中:“哥,这是刚出锅的肉馒头,快吃吧,还热着呢!”
“不是给你说,不要给我买吃的东西了吗?要是让奶知道你乱买东西,肯定又要拿咱们家出气了!”余航看着白胖胖香喷喷的白面肉馒头,嘴里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唾沫。多久没吃过精面做成的食物了?
店里的窝头,都是最此等的粗粮掺着糠做成的,吃着都拉嗓子,就这一顿还只能分到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窝头,汤里除了几片碎白菜几乎都是清水,一滴油星都找不到。菜,根本不可能有!
本来收了七八个学徒,光饿就饿走了一半。其他的,要不是家里穷得实在养活不了那么多孩子,估计早就剩不下几个了。想到刚刚自己和另外两个比他大点的学徒,跪在雪地里,举着满满一盆冷水的残酷惩罚。余航的眼睛不由得暗淡下来。
“这馒头是珍馐楼王大厨送的,没花钱。你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余小草说着,突然看见哥哥捧着肉馒头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不由得急切地问道,“哥,你的手怎么了?”
余航轻描淡写地道:“我们干活没完成任务,被掌柜罚了。没什么的,歇会儿就好了。爹,小妹,你们吃了吗?”
“我们吃过了。小沙,店里活辛苦吗?你再忍几天,我回去跟你奶商议商议,等过了年就把你接回去。”余海一听自己听话能干的儿子都被罚了,更坚定要把孩子接回去的决心。
余航终于忍不住了,取出一个热腾腾的肉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嘴里白面馒头松软的口感,和肉馅鲜香浓郁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香得他几乎流下泪来。
听爹这么一说,他犹豫了片刻,轻轻摇头道:“爹,奶是不会同意的。咱们家孩子干再多活,她都看不到。她是不会允许我回去吃闲饭的!再说了,要想拿回学徒契约,还得拿钱给掌柜的。爹,你觉得咱家除了小叔谁还能从奶手中抠出钱来?”
这半年的学徒生涯对于余航来说,无异于噩梦一般。吃不饱睡不好就不说了,无止尽的打骂,变态的惩罚,让他心力交瘁。想想方才,如果不是爹和小妹来看他,只怕他举着水盆的手,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坚持不下去的下场,就是冷水淋满身。同是出身贫寒人家的学徒,能有件御寒的衣物已经不错了,要了被淋了水,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再没个替换的衣物。这不是要人命的节奏吗?
所以,向来善解人意的他,却没说出不需家人来接他的话,只是道出了他的担忧。
余海心中某种坚持更加坚定,他拍了拍儿子净是骨头的肩膀,眼圈红红地道:“放心吧!钱的问题,爹会解决的。你再坚持一段时间……这串铜板,你拿好,饿了就买点馒头包子填填肚子。过年的时候,爹再来看你。”
余小草看着那串铜钱,心中对老爹的转变颇为满意。看来,老爹并不是愚孝到不可救药嘛。
“哥,这套棉衣,是周三少送的。挺厚实的,你回去记得穿上。”余小草看到哥哥手上流脓的冻疮和带血的裂痕,十来岁的孩子,手却像几十岁老人似的,不禁心疼不已。下次一定得给哥哥配些冻疮膏,加多多的灵石液,不信治不好!
看着余航一连吃了三个肉馒头,余海出言阻止了他:“别吃了,小心撑着。回去喝点热水,剩下的明天再吃。天不早了,我和你小妹得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余航把剩下的肉馒头重新包好,塞进装棉衣的包袱里,不舍地跟爹和小妹告别。但愿,爹能说服奶奶,早点把自己接回去。要不然,他早晚要跟小木一样,病得只剩一口气才通知家人领回去。
余海父女一路沉默无言,路过同仁堂的时候。余海一再坚持,让孙大夫给闺女看看脉。
【哈哈!灵气,又可以吸灵气喽!】小补天石“嗖”地飞向放珍贵药材的柜子,像只壁虎似的扒在上面舍不得下来。反正除了主人又没别人看得到它,形象神马的都是浮云。
孙大夫对余海父女都有印象,捋着长胡子问小丫头:“哪儿不舒服呀?”
“没有不舒服……”小草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爹给打断了。
“孙大夫,我闺女今天早上晕过去了。请您给看看,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小草以前动不动就犯病,给余海心中留下深深的阴影。有几次尤大夫都无能为力,还是这孙大夫把闺女的小命给救回来。
余小草知道自己瞒不过医术高明的孙大夫,忙道:“爹,我那是被我奶给吓的。我都说我的病早就好了,你咋不信呢?”
孙大夫仔细摸了摸脉,又看了小草的脸色,微微笑着道:“放心,小丫头的痼疾确已痊愈。以后注意些,小孩子不经吓,有时候能吓出大毛病来。”
“多谢大夫,请大夫给开些定神的药物……”
“孙大夫都说我没什么了。开什么药啊?”余小草才不想喝那苦苦的药汁呢。
“是药三分毒,小丫头精神头还不错,不需要吃药。”孙大夫的话语如天籁般,劝住了固执的余海,然后给了小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余小草讪讪地笑了笑,这个孙大夫倒是个有趣的老头呢。突然,她想到自家娘亲的沉疴,就把前些日子娘亲发病时的症状和脉象,细细地跟孙大夫说了。
“小丫头还懂医理?”孙大夫面露诧异。
余小草嘿嘿笑着道:“算不得懂,跟我们村的尤爷爷学了几天医术,连皮毛都没学到。不敢在孙大夫面前班门弄斧。”
孙大夫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思忖了片刻,写下药方,让药店的伙计给照方抓了几副,嘱咐道:“从你所说的脉象中,能看出是陈年旧疾,再拖下去有可能演变成肺病。先照方喝上几副药,过些日子最好来面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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