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迎来尿点所以要半场休息

学校不大但装备齐全的医务室里，白床上躺着两个学生：林结人，李邻谷。

柏友纪、李十六坐在林结人床边；林无名，管草悠和林思敏坐在李邻谷旁边。

这样，医务室里便凑满了七个人的呼吸，七个人的心跳和七个人的脉搏，七次新陈代谢正在进行。

医务室的病床有五张，医生有两位，一男一女；护士有三位，三个女性。医生的办公室和护士站在病房隔壁，另外医务室外面有一个保安坐的椅子，保安有一位，和医生护士一样的上下班时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负责杂项的相关人员，以及学校管理层。学校医务室和本地的医院接轨，负责在学生发生紧急事务的情况下进行点对点的衔接。

林思敏看着半躺在床上的林结人，李邻谷则还在睡觉。

早上八点半，外面还在进行热闹的学校秋季典礼，这里安静得反常。

林无名敏锐地思考这两位病患的发病原因，排除流感。

林结人的阿姨今天下午会来学校参观，前一年阿姨有事情没能如愿。

林思敏试图说些什么，但也只是沉默地看着林结人。

柏友纪则沉默地看着这个小妹子。

李十六看着管草悠，他似乎被这个成熟的女性吸引了。

林结人谁也不看，只是盯着天花板，想着黑白线条的糟糕的梦。

他的脑海里在思索物理的时候，不会利用这一复杂的回路。

“话说，我没事了。”

林结人不好意思地对自己的两位朋友说，没有在乎另一边床上的一群人。

“我没事了——真的，你们先回去吧。”

“没有你，我们两个单独行动吗？”

李十六反驳这个意见。

“随你们，总之我没事了。”

李十六看着林结人，林结人看着地面，他和他达成了共识。

“也是，我们待在这儿也不太好。”

李十六对柏友纪说，虽然柏友纪舍不得，但还是同意了，站起身，一只手被李十六拉着，不算牵着手，但拉着手出去了。林结人只是目送了他们，他们两个也值得单独相处的一段时间。

林结人突然把目光放在了另一边的床上，三个人还围着那个躺着的同好。

那个男生林结人认识，那天早上偶遇的家伙，学校前三名早到的家伙。

那个女生，林思敏也认识，上次帮她忙的时候记住的。

那个男生，说是她的哥哥，那个女生，可能是姐姐之类的。

林结人这样想着，突然思考起为什么林思敏也在这里，为什么她和李邻谷扯上了关系。

虽然很想知道，但身体没有移动，因为不好意思。

林思敏不知为何把林无名和管草悠赶了出去，说是不能耽搁哥哥和姐姐。

林结人在这边头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这个同姓的女孩，还真有意思。

病房里只剩下三个人，更具体说，是两个醒着的人。

她还坐在那儿，似乎有点对躺在床上的人愧疚一样，没有看这边。

林结人不习惯这个氛围。

“喂，他怎么了？”

林结人害羞着朝林思敏喊，但脸没有看向思敏，而只是看个大概的方向。

好像思敏没有听到一样。

“喂——”

并没有加大声调，林结人甚至还压低了一些，感觉自己是不是不太容易接触别人。

除了柏友纪和李十六以外的同龄人。

“啊——！你在和我说话吗？”

林思敏倒是突然抬头看向了林结人，来自思敏的眼神交流让林结人更加害羞了。

这也算是，男女独处一室的状态吧。

不要说柏友纪和自己很多次独处一室，那个不一样。

“恩，是的。”

“抱歉，刚刚走神了，请你务必再说一遍。”

“没什么事情，只是，问你他是怎么回事。”

“哦，没什么回事，我和他没有关系的不要误会了！”

林思敏突然腥红着脸颊手忙脚乱。

“不是——是问他为什么也躺在这里。”

“哦，这个啊，他就是在和别人发生口角的时候突然晕倒过去了，但校医说他只是睡觉了。”

“哦。”

“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林思敏主动找自己说话，这样的姿态还没做过心理准备呢，林结人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话题。

“我在开幕式的时候睡过去了。”

“管理层的说话还是那么无聊呢，我也早就不想听了。”

“哦——恩。”

这个话题没有了生命力，很快氛围就沉默起来。

找和女生聊天的话题简直太难为林结人了，虽然和柏友纪一直聊得开。

林思敏也不再看向这边，只是低头，时不时看一看手机罢了。

林结人再次将眼睛聚焦在天花板上，白色的天花板，窗外有绿色的颜料。

也不知道等那个男生睡醒后该怎么办，完全不知道怎么办的是林结人，打算当做路人蒙混过关的是林思敏。

总不能醒来的时候独自一人，那也太可怜了，而且也算自己害他的。

因为李邻谷手机上的那个网友，其实就是自己，自己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李邻谷，虽然他和自己想象中的男生相差有点大，但是还算是自己评价里中上的那种，不过，李邻谷对鹿同学的纠缠确实让当时刚刚回来的林思敏作为旁观者感到很不舒服，总感觉这个男生的侵略气息很浓，不是那种好惹的对象。

但是睡着的时候却都一样了，没有什么侵略气息了，就像一头待宰羔羊。

姑且是在通讯软件上发了消息来糊弄李邻谷同学了，就说自己今天根本没来。

之后再找个机会删掉他好了。

倒是那个林结人学长，一直盯着窗外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如果自己也朝外面看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啊？

时间慢慢流逝，原本兴奋的火焰被医务室白色的平静压了下来，倒不是浇灭的感觉，更像是窒息，缺少了氧气，火焰自己灭掉了。自己没有戴耳机，但有点儿想听音乐了。

“那个——我放一点音乐，你不介意吧？很小声那种。”

“可以哦，稍微让我听一听也可以吧？”

“恩，谢谢。”

林思敏从手机里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音乐，自己从小就喜欢听音乐，无论是自己初恋邱木子，他本身就是音乐家，他带来的民谣，还是自己的哥哥林无名——从高一开始就疯狂爱上了摇滚乐，他们两个的音乐观念对自己影响很大。自己从列表里找到了一首歌，是电台司令的《最后一朵鲜花送给医院》。

{ ...

Houses move and houses speak

If you take me there you'll get relief

...}

声音还算小的，不会吵到李邻谷，由于这里确实安静，林结人也可以听得到一些。

这种摇滚的音乐风格林结人完全陌生，而且说起来英文歌他听的都是那种流行的。

口味基本和柏友纪与李十六相同，如果考虑到柏友纪的口味是模仿李十六的，实际上三个人的音乐口味都以李十六为基准了。

这种歌似乎在讴歌灵魂，或者在对话一个超越灵异存在的对象。

虽然有声音，却感觉到世界都陷入了沉寂，好像世界上剩下的70亿人口都围了过来，给自己献花。

就像全球纪念超人的逝世一般。

如果确实存在超人逝世这么一回事的话。

单曲循环着，摇滚乐总需要一定次数的单曲循环，循环讴歌，循环对话，循环领悟。

林思敏那澄净如冬日瓦尔登湖的双眼透露出本该只有她的哥哥林无名才有的沧桑和悔悟，而这份沧桑与悔悟本来也不属于林无名，而是属于其他人，也许那些人早就死了，他们将这些思想传递给了林无名，再由林无名传递给了妹妹，转手几次，却不差分毫。林思敏似乎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完全成熟的，超脱世俗的，不再能够用“可爱女生”一词描述的人，已经超越了性别和年龄，乃至时代，乃至物种，似乎不再受到人类物理身躯的限制，如同成熟的麦子。

原来这个女孩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对自己这个陌生人来说和她处在一个氛围里算是一种奢侈。

林无名和管草悠在逛着十路高，虽然妹妹不在，但还是用相机拍摄了很多照片，由于管草悠的要求，也要帮她拍照，结果就变成了给管草悠拍十路高庆典的纪念集，自己只有一张照片，还是用自己的手机自拍的。

林无名内心埋怨，觉得管草悠在这次行动里有点喧宾夺主。

总觉得她莫名其妙地比以前爱出风头多了，委员会的事情也是，她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把自己拉进这个有关异能现象的漩涡之中，害得自己脑壳痛。虽然高中的时候就知道班长会有点腹黑，但其实腹黑才是她的真面目吧。倒也不是属性上的那种腹黑，就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生态度。

而且总觉得，管草悠对待别人的时候比高中时期更加霸道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想，是因为自己和她目前深处这个环境，即使是在走廊上没有穿校服乱走，也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就自然会拿从前的记忆和现在的状况比较。

会突然想到，大学之后我和她又会怎样呢？那时候林思敏又会怎样呢？

生活给了林无名一次站在现在回顾过去的机会，那么还会有下一次机会吗？从前的时间线和现在的交织在一起，一双眼睛能够同时看两部电影。

虽然自己对自己没有感觉，但管草悠和妹妹，以及与我相关的其他人，肯定会觉得我身上也有很大变化。

对他们来说，我是在变好，还是在变坏？

也许就不应该来这里，早先拒绝思敏的要求就好了，不仅是厌恶钱包空了，主要是不想面对时间的流逝。

50岁的自己会想对现在的自己说些什么呢？现在苦恼的事情那时候还会苦恼吗？

70岁呢？

不知道，林无名停止了思索。

林达夫陪着自己到处乱窜的孩子，阿全，在十路高的各个角落来回移动，好在林达夫的体力绝对比儿子强，因此也没有跑累，加上警察独有的动态视力，也一直没在人群中跟丢孩子，到一些摊位上还买了纪念品和零食给孩子吃，虽然平日总是见不到孩子，但林达夫对阿全还是很关爱的，阿全和别的男孩子没什么两样，只是淘气了一点。

十路高的高中生青春气氛，也渲染了林达夫的回忆，虽然自己的高中生活是枯燥无味而且十分幼稚的，没有谈过什么轰轰烈烈闹得全校皆知的恋爱，甚至连女生都很少说话，教育制度也是比较落后的那种，根本不比十路高，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高考填报了警校，因为成绩优异，当时还被家里望子成龙的舅舅数落了一顿，说什么可以去好大学干嘛读警校，但也不是出于什么青春少年间的约定，也不是被喜欢的女生刺激，再说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喜欢的女生，好像也没人喜欢自己——也不是脑袋一热觉得警察很酷，只是一种长期伴随自己的“沧桑”想法，好像是被指引着来到了警察的道路上，而且毕竟，自己觉得警察并非能够做到正义，警察可以的是解决问题。

说起来，认识阿全的母亲，还是在好久之前了。

林达夫停止了回忆，摇了摇头，果然这些小兔崽子总是活泼乱跳的，让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十岁多的样子。

自己有自己的烦恼，但是那些小鬼头他们也有很大的烦恼。

怎么说呢，反正每个年龄段的问题数量是差不多的。

林达夫习惯性地朝口袋掏烟，摸了摸是空的。

烟还是要戒掉的，总之。

李十六把柏友纪拉着来到了三个人平时会在学校聚餐的地方，一路上两个人只是走着，没有说一句话。

聚餐的地方是一个小广场，周围有很多围着树建筑的圆形木椅台可以休息。

现在这个广场也是大家的歇脚好地方，那些活动累的人会在这里整理手机里的照片。

“怎么了？看你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十六对神情沮丧的柏友纪发问，即使是柏友纪公主般的外表也无法掩盖她的内心，对李十六来说，洞察她的内心是容易的。也许是自己太了解柏友纪了。

“我讨厌改变。”

柏友纪说出了长久以来就想说的话。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因为改变而变得更好了吗？”

“我讨厌改变现状。”

柏友纪的语气十分肯定，不容置疑的姿态。

“为什么这么说？”

李十六也略有感觉，柏友纪的内心在纠结什么。

“他，他从来没有晕倒过，他这次晕倒，是因为那个什么精神力量。”

“恩，恐怕是这样。”

“但是——”

柏友纪说着说着就好像要哭的样子。

李十六凑近了一些，好在适当的时机给出一个朋友的肩膀。

“但是——那份力量太可怕了——说不定，力量会改变林结人的命运——他可能会被力量吞噬，或者被别人害死——那些反派，你知道的啊，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些反派只希望超级英雄死掉，处处找他们的麻烦。这样，到那时候，即使什么也没发生，但林结人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也会远离我们的吧……我们三个人的命运，很可能就因那份精神力量而破碎。这样，我不是又回到从前那种孤立无援的地步了吗？！”

柏友纪的情绪有些激动，虽然周围环境非常吵闹，也没人在意这个角落。

眼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着，白色连衣裙那样好看。

李十六可能不知道精神力量对人的影响吗？不，因为他是最先接近那股无以名状的毫无逻辑的特殊能力——歹徒用特异能力试图**自己的妹妹，自己却很难反抗，上次要不是运气好，妹妹和自己可能就惨遭毒手了。

精神力量已经改变了自己妹妹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则还被夹在缝隙里。

虽然自己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但李十六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妹妹再被置于险地。

“你不会孤立无援的，即使没有林结人的话，你还有我。”

李十六眼神坚定，态度严肃。

柏友纪听到这样的话，愣住了。

一阵微风吹过，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而晴朗的太阳在照在身上，给出了一点儿热度和温暖。

周围嘈杂的声音被那个男人的话语驱赶，仿佛置身于演讲大厅。

自己对这个男人是否有想法呢？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助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让自己小鹿乱撞的人。

可是直到现在自己对他的态度还是不明朗，说起来，根本不想超过友谊的层次。

因为那一定是一种奢侈。

但是自己里面确实有股声音在说，去吧，追求你的爱吧。

看着李十六的脸，想起了从前他帮助自己做的一切，包括把林结人介绍到圈子里来。

如果不是他的话，也许自己到现在还是孤立无援，是啊，自己根本不应该在他的面前说出孤立无援这个词，因为他就是我的解决方案啊。自己就像病人，他就像医生，是他治好了自己啊。

因为生活过得太奢侈，自己却没有留意。

现在的生活得到了巨大改善，自己却不懂得感恩。

自己能够拿出怎样的回报呢？柏友纪看着李十六，脸红了起来。

这样自己不——不还是弱者吗？

就像那些欧美国家领着国家福利的白人垃圾一样，好吃懒做，不对社会有所贡献。

自己不是也在领着福利吗？自己却不自知。

“抱歉——”

柏友纪只能这样说。

“恩。”

李十六这样回答。

“谢谢你，一直以来作为我的依靠。”

“恩，那你可以赏我一个拥抱吗？”

“恩？”

“一个拥抱。”

李十六这样说着，直接凑近过去抱住了柏友纪，把她的脖子置于自己的肩膀上，虽然姿势别扭，但还是让两个人体会到对方身体的温暖，就像在这寒冷的秋天里的太阳一样。

柏友纪仿佛体验到了最初的那份搏动，李十六刚开始接近自己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好温暖，好安全，感觉新的一天要开始的样子。

就在距离柏友纪几十米外的地方，是一个垃圾桶，旁边站在捡垃圾的阿姨，而阿姨则刚刚捡起一个女生随手扔掉的饮料瓶，另外，跟着那个女生后面走的是一排看似同班同学的男生，那个女生可能是班花之类的，而跟在他们更后面的，是一个老师，那个老师正和一位男同学讨论着什么，男同学似乎有什么不情之请。他们所有人的后面，是跟着的蒋冬冬，照样被认识自己的人投来恶毒的目光，好在这学校大部分人还是不认识自己的，尤其是高一和高三的人。

能够体验一把真正的青春，再好不过了。

蒋冬冬久违地把笑容挂在了脸上，今天晴朗的阳光也是为自己准备的，说到底老天爷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公平的，真正不公平的只不过是这个人心险恶的社会。

自己好看吗？会不会吸引男生的目光呢？会不会在校园里遭遇邂逅呢？

好像自己的过去被橡皮擦或修正液抹去了一样。

好像自己又能够重新开始一样。

真的是开玩笑不打草稿。

蒋冬冬想起来自己早饭还没吃，到现在肚子空空的，一味地想着复仇了，连日常作息都混乱了，真是糟糕。早餐一定要吃到七分饱，一定会配一个水果，主要是香蕉，如果煮粥的话会放芝麻，偶尔用枸杞养颜，在煲粥的时候用黄瓜做个自然面膜，空腹喝一些温水，有助于排毒，早餐之前还要做一做伸展运动，父母都觉得我是个简单独立的人，比较放心，而且生活过得比较滋润。

只是如果惹毛了自己，就像昨天那只在自家门口小便的小狗一样，被自己用能力剃了狗毛。

那个在便利店排队抽烟的大叔，买的东西被自己用能力过期了。

凡此种种已经数不过来，只是越来越对精神力量产生信赖。

但现在的她，打算不再用那份力量，在秋季庆典的第一天的剩下的时间里，来一场久违的中场休息。

而明天，则是对本子里剩下的人名进行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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