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龙诶。小男孩想着，真的是龙。

看那厚实的鳞片、尖锐的龙牙、庞大的巨角、还有骇人的竖瞳，这肯定是龙。

老太婆和他讲过龙，当时他不想睡觉，老太婆就给他讲了这个故事来恐吓他。她说这世界上有一种古老而凶猛的生物，它们在人类诞生前就开始支配世界，它们会用魔法，它们什么都吃——包括哭哭啼啼不肯睡觉的小男孩。这就是龙。龙的吐息可以冰封千里，龙的目光震慑天下生物，龙能喷出如岩浆般滚烫的烈焰，在一瞬间将方圆百里烧成灰烬。

龙是世界的贵族。

“所以，你要是不乖乖睡觉，龙就会把你叼走一口吃掉！”她总是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如今，在一个洞穴里，小男孩第一次遇见了真实的龙。

龙瞳中映着跳动的火焰。

小男孩觉得那是饥饿的烈焰。他猜这只红色的巨龙此时肯定在想：“多棒啊！刚刚醒来就有新鲜的早餐主动送来！一个落单的小男孩刚好作为开胃菜！他甚至自觉地升起火焰打算烤一下自己，让自己更好吃，真棒！还省去了我喷火的功夫！感谢龙神的恩赐！感谢造物主！啧啧啧，烤得金黄酥脆的小男孩，外焦里嫩，可口多汁，搭配甜美又水灵的芭蕉叶，富含龙所需的大部分营养成分······我要开动啦！”

不同于大部分十岁的小男孩，托尔面前的这个小个子并没有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他后退了几步，澄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男孩一边注视着巨龙一边往后退到自己的布包边上，从中掏出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谨慎地问道：“龙爷爷，您能别吃了我吗？我不好吃的。这只兔子是我打来的，请您吃。”

一个小小的男孩手上沾满鲜血，提着一只兔子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火龙。

托尔虽然不了解人类这种生物，但他确信十岁的人类雄性幼崽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这个小男孩不一般，他很坚强，也很勇敢。托尔在心里想道。

小男孩踌躇着是把兔子扔过去还是自己走过去献上兔子，与龙保持一定的距离固然安全，可他想起龙是个骄傲的种族，把兔子丢过去肯定会被认为是不尊重它们，那自己的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他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缓缓走到巨龙的龙首前，高举着手中的兔子，声带颤抖着：“您请吃。请不要把我的手咬掉，也不要整个儿吞了我。谢谢您。”

纵然托尔完全听不懂这个男孩说的人类语到底是什么意思，凭这个画面与小男孩紧张的神情他就能猜出大概是要请他吃兔子。托尔稍稍嗤笑了一声，吐出的鼻息撩起了男孩的刘海，他可是素食主义者，怎么会吃肉呢？他只想吃胡萝卜。但这小男孩并不知道他的健康习惯，对方只是想请自己吃兔子来保全生命罢了。

“您现在不饿？”小男孩刚才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等了好久都没发生什么，龙并没有吃下兔子，也没有吃掉自己，闪烁的竖瞳锁定着小男孩，让他心里有些发毛。“那我把兔子放在您这，您自便。”

说罢，他小心地把兔子放到地上，面对着龙一步步后退到了火堆边。

“您吃肉吧。我就吃点素的就好。”小男孩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摸出了一根胡萝卜。

新鲜的胡萝卜，翠绿的叶子上还带着雨水。

托尔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哦，这下才是饥饿的火焰，小男孩看着金色的龙瞳想道，我完了。

对不起，老太婆。我还没到外面的世界就被龙给吃了。

龙直起身来，它太高了，以至于在洞穴里还要驼着背。红龙缓慢地走向小男孩，每一步都使地面震撼，雷鸣般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山洞中。

小男孩闭上了眼。

他感觉到巨龙近在咫尺，它的吐息拂面而来。

不过，龙的呼吸很清新，不像是个常年茹毛饮血的生物能有的口气。可能它饭后还嚼两片薄荷叶？

啊。死亡如风。小男孩忽然有了作诗的欲望。

于是他开始在心中写他人生中第一首也是最后一首抒情诗。内容大概是赞美大自然，质问命运为何如此不公，顺带在结尾和老太婆深情告别。

可等到他已经在心里写了半首诗，他忽然觉得这个死亡的过程有点太长了。

他把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向外界窥探着。

巨龙凑得很近，小男孩感觉有个东西在轻轻地戳他的肚子。

男孩睁眼一看，巨龙在用它的小爪子有节奏地戳着他。

看到小男孩睁开眼露出迷茫又疑惑的眼神，龙用爪尖指了指胡萝卜，又指了指自己张开的大嘴。

“您······要和我抢胡萝卜？”小男孩迟疑道。和胡萝卜相比还是命重要，于是他乖乖地伸手把胡萝卜放进龙的嘴里，然后把完好无缺的手拿出来。

巨龙高兴地嚼着胡萝卜，虽然这点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吼——————”开心的龙仰天咆哮一声。

小男孩捂住了耳朵。

【最好吃的果然还是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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