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予一回到了家中。
就和往常没有半点区别的,忙活了一整天后,拖着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回到了这个冰冷而毫无生气的家中。
作为傻瓜苏家的最后一代人,她这代以后,注定这个守候了四千年的约定,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无论之后的她是嫁人还是孤独一生,她这代之后,就是断绝。
嫁人的话,绝对不会有哪个傻瓜会让自己的孩子还去傻乎乎得为一个传说去献上终生,孤独一生的话,除了她之后,就没有其他人还能再记得这个约定了。
这份等待了四千年的约定,在她死了之后,或许也可以划上句号了。
或许她还可以让别人入赘,然后让他们的孩子继续等候着这个诺言,但是...
先不说有谁会入赘自己这个除了破旧还是破旧的家,就算真的有人会如此做,自己真的还能答应吗?
苏予一推开了门,然后疲劳得躺在了她的那张小床上。
她眼睛迷茫得,不知道是向着哪的空中,慢慢伸出了手。
自己,真的还能答应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自己的祖父,自己的祖祖辈辈一样,继续为了这个缥缈得,看不到一丝希望光芒的傻瓜诺言,继续等候下去吗?
不可能吧。
苏予一苦笑着,收回了手,伴随着疲倦,无力得瘫软在了床上。
这张小木床,只是因为她放下手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发出了吱吱之声,很明显,这张小木床,已经破旧到,稍微用力,就可以直接废弃掉的地步了。
而就和这张将要坚持不住的小木床一样,苏予一,也快坚持不住了呢。
虽然她每天都在酒馆工作的时候信誓旦旦得说着自信的话语,但是其实,就算是自己说出的话,自己对他的信任,到底又有几分呢?
可能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吧。
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相信过自己说出的话吧...
那只是信心罢了,只是用来坚定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内心的信心罢了。
如果不一而再,再而三得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会等候到的,自己一定能够完成祖先的诺言的,自己,可能早就不行了吧。
为了逼迫自己继续坚持下去,所以去说。
为了逼迫自己去完成传承下来的约定,所以去欺骗自己的内心。
不外呼如此罢了。
手臂,放在了眼前,死死得,苏予一挡住,或者说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这么做的话,自己一定会哭的。
自己绝对会哭的。
因为自己太脆弱了,自己不像是爷爷一样,能够一直相信着约定,直到死去前还能握住自己的手告诉自己约定一定会被等候到的。
因为自己太胆小了,自己不像是父亲一样,能够去怀疑这个祖先传承下来的约定,然后为了抗争这种可怜的命运,选择了自杀来不让自己再去传承这个约定。
因为自己太傻了,在父亲和爷爷都死去后,明明已经不需要再去等候这个约定了,但是因为觉得不能去辜负祖先的愿望而继续等候。
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自己的等候,自己的坚持,自己的信心。
都是其他人的。
自己。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没有。
除了哭泣。
除了毫无理由,毫无自我的哭泣。
好累。
真的好累。
不管是在大家都离开后自己一个人为了维持生活而四处做的,还不断被其他人排挤的工作,还是不断得被其他人嘲笑着自己的一切。
都好累。
活着。
好累。
...
“听说她每天这么忙所挣到的钱,只能够买几个馒头?”
苏勿忘看着躺在床上,用手臂遮着眼睛无声哭泣的少女,在毕樱雅利用隐去身形和声音的情况下,对着她开口疑问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面色枯黄,身体瘦弱的少女,是要从起床开始,一直忙到夜晚的吧。
酒馆,然后去书店帮忙印书,在这之后,还要去裁缝店帮忙裁剪布料,这些活计苏勿忘和樱雅为了调查看了一天,其繁重和劳累程度,远远超出了少女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极限,而且其中不乏还有恶意针对添加她劳动量的行为,但是就是如此,忙活了一天的少女所能得到的,居然只是几个勉勉强强能填报肚子的馒头?
这种疑问,苏勿忘不能不问。
“我没有记错的话,南国的淮王还是个不错的王吧,平日里上报上来的不都是什么饱食丰衣,家给人足吗?我还听说这个淮王因为这点还被其他所有王公认为是个贤王呢,居然还会有这种事情吗?”
确实是太奇怪了吧,在人人都富足的地方,一个吃不饱的人有多显眼不用说了,特别这个人还是那种肯干活,又能干活的,那出现这种情况就相当奇怪了。
人家又不懒,而且一个少女,做的事情比其他人都多,为什么吃不饱饭?
对于苏勿忘的疑问,毕樱雅回答得很快,可以说是不假思索。
“太天真了勿忘,你果然还是有些抱着你那个世界的态度。”在这回,毕樱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苏勿忘明白得更清楚,说话的语气很是认真:“光明底下肯定都有着黑暗,而且就算不说这种事情,勿忘你认为,普通人会喜欢一个天天说着自己有什么使命,而且从很久以前就自命不凡,区别于他人之外的怪胎吗?”
怪胎?
原来如此。
苏勿忘对于毕樱雅的回答,表示了理解。
人的本能是去排除那些异于他们的事物,特别是在那个事物本来也在排斥他们的时候。
苏家虽然现在是落魄了,但是在以前好像确实是十分狂妄的家族,不然也不会能占据一个前王国王都的废墟了,毕竟这哪怕这只是废墟也是一个王都的废墟,能占据这片地方的苏家,其能力可想而知。
不仅仅有着能力,而且还一直说着自己有着什么约定,而且这种异于他人之外的行为还是持续了四千年,平常一天和其他人不一样就会被排斥了何况是四千年。
这么说起来,或许还是自作自受喽?
祖先的报应,来到了末代?
不过,就算是如此...
“他们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啊?”
苏勿忘还是感到了一点不爽。
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公平不公平,也不是同情这个少女什么的,苏勿忘只是因为按照他的观点,感到了不爽。
他在这片世界在意的人只有樱雅,所以不会去在意其他人,他在这片世界在意的规则只有他和樱雅定下的规则,所以他不会去管其他规则。
在他的观念里,劳者得食,这是他帮助樱雅统治的最基本理念,而那些破坏了他理念的家伙,他当然会理所当然得感到不爽。
就算是奴隶为了榨压他们的力量都会最起码让他们吃饱好干活呢。
虽然不是吃货,但是食物这种人的最基本追求,还有人去剥夺的话,也太过分了。
稍稍,触犯到苏勿忘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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