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存在”（改）

白炽灯的强光仍然照耀着整个空荡荡的快餐厅，然而正是如此，这个完全为漆黑色的娇小影子就显得格外诡异，无论是装点着无数褶皱的连衣裙，还是如柔丝般乌亮的长发与马尾辫，都显得非常的奢侈和华丽，加上那双异色宝石般的大眼睛和精致到不真实的五官，雪白到有些缺乏生气的皮肤。总是给人一种荒诞却又强烈的美感。

如果不是对方正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牛排，愣愣出神的寒空月甚至会把她当做是橱柜里展示的等身大玩偶，可是当那冷冰冰的视线刺向自己的时候，仿佛被毒蛇缠上了般的感觉还是让她感到一股恐怖的深寒直击脑海。

被杀了一次...就在那个空间的裂隙里...这种中二气十足的话语却传递过来一个惊人的信息...

那个戴着假面，仿佛幽灵般漂浮于虚空中的...少女，以及那张恬静耳朵脸庞...都触动着自己记忆里最隐晦的部分。

但除了那种恶意又压抑的感觉，她的存在又和《无限之境》里截然不同。

“...咕...”

犹如旧伤复发了似的，呆愣了许久的寒空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右臂，额角不断有冷汗滑下的她茫然无措望着自己的小手——密密麻麻的诡异符文正如一群蚂蚁般缓缓蔓延着，然而就像是幻觉似的，仅仅是一瞬间，痛觉和这恐怖的一幕却同时消失了。

“呼呼呼~不需要如此的恐惧，卑微的凡人，高贵的吾没有复仇或者降罪于你的兴趣，毕竟...汝等也算很好地取悦了吾呢。”

望着气喘吁吁又惊魂未定的寒空月，用白手帕抹了抹小嘴的黑色少女却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喵...”

“人吗？...哼哼哼，汝还真是无知者无惧呀...”

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嘲讽的笑容，这个散发着无名邪气的黑色萝莉随意地转动着手上的叉子，异色的双瞳里也显现出几分倨傲。

“简单来说...吾可是凌驾于汝等低等生物之上的神灵呐。”

“...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喵”

不知是因为这种发言太过于荒唐，还是最近遇到了太多超脱现实的事情，在稍作了思索后，绷着脸的寒空月还是尽可能平静地问道。

“真是遗憾~吾可没有与汝开玩笑的兴致，以“错位”的形象苟活于这个世界，汝啊...莫非大脑的构造太过于简陋，所以完全无法理解当前的情况吗？”

“.........？！”

被说中了要害似的，寒空月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虽然对方那绝美的雪颜还是充满了不屑一顾的傲慢，不过一种仿佛被看透了的感觉还是让她不知所措。

毫无疑问，对方很清楚自己当前这种，隐藏在贝雷帽与中学校服下的娇小身型是多么的虚幻。

“别误会，汝啊...无论是现在这种卑微的猫崽子形象，还是表里如一的废物凡人，对吾而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哦，之所以会在这里，吾也只是为了满足一点点的茶余饭后的好奇心而已。”

“好奇心？你自称为神灵...但是还会有好奇心吗？喵”

虽然对方的话非常的不中听，但愈发觉得困惑的寒空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而继续不紧不慢地切着铁板上的小半分牛排，自称为神灵的黑衣女孩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所以说，凡人的眼界实在是狭隘到可悲呢，汝以为神灵会是什么？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天天为了汝等蝼蚁般微弱的乞求而随便降下恩赐的救世主吗？见证过千万条世界线的延续与中断，在无数的维度间跃迁和寻觅，汝难道会觉得...汝妄言中的那点儿东西，对吾而言会有什么意义吗？”

“好吧，那还真是了不起，那么像你这样...维度间跨越的萝莉神，到底有什么好奇心要我来满足呢？喵”

聆听着这愈发不着边际的话语，不怒反笑的寒空月索性摊了摊手，不过似乎完全不介意她言语中的那份揶揄，这个奇怪的黑色萝莉慢条斯理地切下了一块夹杂着血丝的牛肉，又用她异色的双眸深深望向了面前的她。

“...吾所好奇的是，“引起这条世界线不断变更的点”究竟在哪里，然后就找到了汝，呵呵...可惜，明明有着创造世界的能力，可汝的表现还是让吾异常失望呢。”

“创世？等等...你在讲什么？难道是说《无限之境》吗？它只是个交互程序而已...虽然它的确是创造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数字世界，但...它毕竟只是个程序，而且也不都是我设计的。喵”

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寒空月那匆忙的的解释似的，这个人偶般精致的女孩依然洋溢着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似乎是已经吃饱了，她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青葱般的细指。

“那么，依汝的理解，所谓的“真实”是什么？”

“真实？喵？”

“没错，如果要以更加好懂的方式来说，也就是言语中的“程序”与“现实”到底区别在哪里？”

“这...程序就是程序，现实就是现实，交互程序是由无数种的变量和逻辑运算模拟出来的世界，无论它看上去有多么的拟真，其本质都不过是虚拟的...并不会对现实构成影响。喵”

稍微做了下思考，寒空月便非常认真地回答道。

“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我哪里有地方说的不对吗？喵”

望着轻掩着小嘴，却依旧没办法掩饰那份嘲笑的黑色萝莉，寒空月似乎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真是与汝那狭隘的眼界相匹配的愚蠢回答呢，汝将世界的存在单纯以“物质”的形式进行衡量，是不是忘记了更本质的东西了？”

“......？”

微皱着的眉头还是充满了困惑，这讥诮的话语虽然难以理解却充满了一种理所当然般的鄙夷，而瞥了一眼满脸茫然的寒空月，自称是神的娇小身影又用叉子戳了戳铁盘上残余的少半片牛排。

“拿这个个蝼蚁也可以懂的例子来说吧，这是一块牛排...因为烹饪得当，它有很好的味道，它含有脂肪、碳水化合物，所以可以分解为能量——汝等凡人肯定是这么理解的，对吧？”

“别凡人...凡人的叫个不停好吗？你说的这个是最基础的常识而已吧？喵”

面对着环抱着小胸脯，一脸不耐烦的寒空月，黑色的萝莉用一只胳膊支起了自己的小脸儿。

“呵呵呵...假设汝所看到的，所吃的，所用的都只是所谓的“程序”进行的模拟，汝大脑中所接受的信号也完全是“虚构”的，汝所生活的世界其实并不存在真的“物质”，汝还会觉得这是“常识”吗？”

“这怎么可能？现实世界可没办法用程序模拟，毕竟这个世界比《无限之境》庞大多了，人们一代代地生老病死，文明随着时间的推进而不断发展，就算是想要用SVR技术来模拟也完全不可能的。喵”

“所以这就是汝的狭隘之处，世界存在可不是通过绝对的物质性来诠释的啊，因为在吾这样高贵的存在来看待...物质与精神，根本就没有区别呢。”

“什...”

欲言又止的寒空月突然瞪大了眼睛，而仿佛是某种难以置信的魔术，桌上的牛排竟毫无预兆地开始了融化。

是的，就是融化，仿佛本身就是一块放在火炉上的蜡模的，残留着余香的牛排不断地扭曲着并失去了原有的形状，连寒空月放在桌子上的快餐也仿佛被某种无法解释的力量瓦解着似的，一边发出滋滋的怪响，一边化为了一滩淤泥般的黑色物质。

而仅仅是数秒钟过后，这些黑色的物质又重新汇聚成型，以一壶咖啡的形式出现在了黑色萝莉面前，这种荒诞无比的情景只看得寒空月目瞪口呆。

冒着热气的咖啡壶自动飘了起来，给同样凭空出现的精美瓷杯中斟满了热腾腾的黑色液体，而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这香浓的咖啡后，异色瞳的黑色萝莉又用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明白了吗？吾根本不存在“物质”的概念，所谓的世界只不过是“认知”的一部分而已，呵呵呵呵...其实不用如此的畏惧，吾并不打算做什么，只不过对于汝等凡人居然能创造出一个近乎完整的世界，即使是吾也稍微感到一点点的惊讶呢。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等等...难道我真的是做梦...？咕喵！疼...”

用力揪了揪自己粉嫩的小脸儿后，发觉面前那越发不真实的黑色萝莉仍是一脸嘲弄的望着自己，捂着脸蛋的寒空月不禁愈发地感到不知所措。

“呵呵呵，本能地逃避未知的恐惧也是凡人的通病，过度依赖物质与所谓的逻辑，用自我欺骗的方式掩盖自己不愿接受的真相，汝等凡人...真是可笑呢，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如此...吾就直接证明给汝看吧。”

“证明...什么？”

保持着那种傲慢又淡然的神情，在悠哉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的同时，黑色的萝莉懒洋洋地举手打了个响指。

“啪——”

清脆的回声在这片空寂的快餐厅里格外响亮，然而橱窗外的光线却莫名其妙地强烈起来。

属于凌晨的夜幕早已经不见，京城宽敞的道路与林立的高楼也完全变了样，仿佛是来到了一座异域气息十足的古典市镇似的，外面的地面上铺满了整齐的石砖，隐约还能看到宽敞的广场与有着大理石雕像的喷泉，而总族各异的人们正来回穿行者，他们有优雅修长的精灵、布满鳞片的蜥蜴人，留着大胡子的矮人，甚至是娇小灵活的“海利亚拉”，这份异世界般的繁荣景象险些让寒空月惊叫出声。

“Lv 7：“神圣都市”桑切特，为...为什么会这样...喵”

“啪——”

清脆的响指声再次响起，《无限之境》中熟悉的城市景象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古朴而厚重的青石路面与整齐的房屋都显示出中世纪末期的城市场景，而装束各异的人群则欢天喜地喝彩着，彩旗飘扬似乎是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一群银盔重甲的骑士正骑着高头大马从路中间缓缓通过，高举着的持剑雄狮旗下，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娇小的姬骑士..

“啪——”

场景再次如幻灯片般切换，橱窗外的世界显得更加的难以理解，不，说它是世界都不够准确，仿佛是一幅拼凑出的抽象画似的，外面的地面，植物，以及其他一些难以分辨的杂物毫无规律地排列着，连空间都不时地扭曲，一些难以言状的东西正从中不断重复着急速成型、又迅速湮灭为碎片的循环...

在寒空月感到目瞪口呆的时候，便随而来强烈的窒息感却让她险些昏厥，不过在他捂着口鼻苦苦挣扎着的时候，外面的场景又恢复了正常。

空无一人的劫道，整齐分步着的路灯，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汽车，这里，仍然是夜间京城不起眼的街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没有氧气的话，汝等是没办法生活的，啊啊...太久没有和低等生物打交道，吾都忘记了这一点呢。”

轻描淡写的解释根本不像是道歉，反倒像是一种满怀恶意的讽刺，而出了一身汗的寒空月却连反驳的想法都顾不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是...咳咳咳....发生了什么？”

“不过是简单的时空转移罢了，这下汝应该明白了，汝所谓的空间观多么的狭隘，就高贵的吾而言它们只是在“认知”上有细小的差别而已，呵呵呵...亦或者说，如果抛开唯物主义的观点不谈，以唯心主义的视角，就是...认知，意识决定物质存在，汝还能单纯地说，自己构造的程序不过是虚拟的吗？”

用青葱般的细指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黑色的萝莉悠悠地问道。

“...不，不是，交互程序只是利用数字平台完成了人类意识间的交互而已，虚境中所有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他们都是用数据模拟出来的，因为交互是集中在超级电脑上，所以时间也过的比现实快，只是因为逻辑树会自动运算并弥补漏洞和推演过程，所以《无限之境》的世界才会不断地发展罢了。喵”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解释实在是太过于苍白，在黑色萝莉那咄咄逼人的视线中，慌慌张张的寒空月又不知不觉地沉默了下来。

“所以，吾刚才就问汝，你所谓的虚拟和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当，当然是有的...比方说，虚境中的玩家其实不会真正意义地死亡，各种看似自由的交互都是被设定好的规则保护与限制着，甚至连受伤及其他等外部刺激的感觉也完全是模拟。喵”

“哦？真的不会死么？呵呵呵呵...至于某些幼稚到可笑的保护，很多也不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吧？汝等在建立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就本着一种“创造真实”的执念在工作么？...而且，汝真的以为，那台所谓的“超级计算机”有承载一个世界的分量吗？”

“......”

表情再次变得很僵硬，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寒空月久久没有回答。

“不得不说，当吾无意中发现你们的作为时，其实还是相当的惊讶，或者说...区区蝼蚁也能做出创世的壮举，简直是...违背因果，只不过你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还是停留在了人类狭小的范畴内，甚至...还把许多毫无意义的虚伪在带到了创世之中。”

“...我，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虚境本身就是个未完成的研究，刘教授他突然失踪了，失踪的莫名其妙...这件事情，等等，还有我突然变成现在这样儿，莫非也是你搞出来的吗？喵”

面对着寒空月满怀疑惑的注视，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只是自顾自地咖啡杯里添着糖块，直到大半杯黑色的液体都化为棕黄色为止才不经意地摇了摇头。

“显然不是，而且汝这蠢透了的认知完全就是错的啊，那个糟老头子并不是失踪，呵呵呵...要说是“逃掉了”或者“躲起来”可能还稍微恰当一些。”

“躲起来？他为什么要躲？而且，为什么躲起来还会留下四段莫名其妙的代码？”

对于这种答案显然是非常的意外，不过依然挂着那满是恶意的嘲弄笑意，片刻后，散播着漆黑的娇小女孩耸了耸肩。

“哼，谁知道呢...吾对汝等低级生物的私欲可没有兴趣，而且关于汝的话，呵呵...其实这个样子不是更有趣的吗？”

黑与红异色的大眼睛再次以那种仿佛能刺穿灵魂的视线望向了面前的寒空月，片刻，她又以那银铃般的声线继续道。

“成为这个杂糅了着自己执念与遗憾的猫崽子，不就是汝所期待的吗？”

“我......我没有！你别乱讲...我，我是顾轩...寒，寒空月应该只是存在于《无限之境》里的人物才是。喵”

突然炸了毛似的，她大声争辩着，而不经意地瞅了瞅她苍白的俏脸和额角的汗水，将咖啡一口气全部喝完的黑色萝莉又微微地叹了口气。

“...随汝的便吧，如果啊...汝真是这么想的，那么...吾就大慈大悲地帮帮汝好了。”

“啪——”

清脆的响指声再次响彻空荡荡的店面，还是那种魔法般的不可思议的手法，随着一面晶莹剔透的镜子突然浮现在餐桌上，一尘不染的镜面立刻映射出寒空月那稚嫩可爱的完美雪颜，映射着那稍显茫然的表情。

“...你想干什么？喵”

“现在想想看，汝到底是谁？不用回答...以汝所“认知”中觉得正确的答案就好。”

“......”

完全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意图所在，但寒空月还是努力集中着自己的精神，回想起自己原有的形象——那个二十多岁青年的形象，应该并不困难...

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了似的，原本清晰的镜面突然间开始变得模糊不堪，而当其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一名眼镜青年那端正却又呆板的面孔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了镜面之中。

——没错，那正是“顾轩”应有的形态。

“呵呵，正是如此...汝的存在只取决于汝的“认知”而已，无关于真实还是虚拟，正确还是错误...那个人留给你的四段讯息，其实也不过是打开封印的钥匙而已，呵呵呵，只不过，对于软弱以及真实的恐惧，那个糟老头子可不亚于你吧，毕竟...“黑王座”已经不是空空如也了。”

虽然笑容里那份纯粹的恶意还是没有变化，不过，自称是神的黑色萝莉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什么意...咕呜...”

正在她想继续提问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剧痛再次传入了寒空月的脑海，仿佛无数贪婪的孑孓似的，无数难以辨识的符文涌现在了她的右手上，并迅速地侵蚀着其每一寸的皮肤，这种万蛊噬肉般的可怕感觉瞬间吞噬了她的脑海，几乎连求救都做不到，目光一黯的她便发觉世界变得模糊了起来。

“...汝对这个世界的“存在”还一无所知呢，加油吧...吾蛮期待看到“跨越境界线”后汝的表现。”

......

“铃铃铃~铃铃铃~”

单调铃声还是如此的刺耳，从一片朦胧中挣扎地爬起了身子，昏昏沉沉的他本能地望了望手机上的时间。

“8:30”

明媚的阳光已经投过了窗帘，让这间散发着淡淡汗臭味的卧室显得愈发混沌，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睡眼惺忪的他猛地抬起来双臂——没错，是那纤细，不过明显是属于成熟男性的手臂。

枕头旁的眼镜也好端端地摆着，没有任何的异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这是...做了什么梦吗？”

懒洋洋地抓着嘴角的胡子渣，眼神迷离的顾轩终于摇摇晃晃地推开了卧室的大门，然后当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的时候，却不受控制地一个踉跄。

一个残留着几滴牛奶的瓶子就这么轱辘轱辘地划向了远方，散落满地的包装纸与邮包袋随处可见，使得本就不宽敞的客厅愈发混乱。

几件小小的，肯定不是给男人穿的衣服正整齐地叠在沙发上，上面还放着一定圆圆的贝雷帽，有着粉红猫猫头的可爱胖次则单独摊在旁边。

这混乱的一切无疑说明着一个很简单的信息。

——自己遇到的一切都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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