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后遗症

亮银般的长发早已经污浊不堪，铠甲也由于扭曲和破碎不复当初的华丽，倒在地上的罗兰扎特俨然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张苍白的脸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冷酷和强悍。

“恩...匹西....?等等...你...你丫的是“电脑人儿”吗？”

第一个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瞪着眼睛的阿虫直愣愣地指着对方吼道。

“什么“电脑人”啊，那叫做“Non-PlayerCharacter”是“非玩家角色”的意思，呃...等等，意思是说，你是这游戏系统的一部分？”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刚接触《无限之境》不久的顾轩的神情显然也觉得相当困惑。

“...我也...不知道...在一开始...我就没有记忆...只是和大家一起练级...冒险...只不过...我发现你们需要下线...而我...可以一直存在着...我才隐隐知道...自己不一样...我是...只属于这个世界的...后来...和你们的聊天中我才明白了...还有“现实”这种东西...咳咳咳...再后来...我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建立了...龙护骑士团...”

虽然嘴角间还是不断地流着血，但罗兰扎特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甚至有几丝掩饰不住的怀念之意。

“难怪我们每次上线，团长都在线上，而且每次队伍遇到危机的时候，罗兰团长你也是第一个作出反应的人，但为什么...你后来要放弃龙护骑士团呢？这也是...游戏设定么？”面对着栗酒那低沉的问询声，罗兰扎特艰难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单纯是我...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而已...这种为了保护更多的人...让人们能安全...有效的冒险...而建立的高尚组织...实际上...在一开始...我就是抱着...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让更多的强者站在我这边的私心...咳咳咳...而...为了营造出“奇迹的罗兰”...这种响亮又可笑的称号...我才不遗余力地做作团长的工作...只不过...当骑士团在“火焰都市”...陷入困境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了这么做的愚蠢...”

他眼眸的光泽愈发黯淡，似乎连仅存的生命力也即将被黑暗吞噬殆尽似的。

“...所以说...你刚刚说...在对抗“炎魔”的时候...你是故意算计我...应该也是谎言吧？”

望着濒死的曾经挚友，栗酒苦楚的笑容显得非常凄凉，甚至带着几分自我安慰的意味。

“是...也不是，我并不是要孤立你而迟到...但...我的的确确是有意晚来了....一百二十个...我们最精锐的团员...十分钟内就阵亡了一半...这早就远远超出了我的判断...所以...我不能去...因为我不想死！咳咳咳...你们死了的话...还可以复活....我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能为我的误判背锅...的人...咳咳...事到如今...栗酒...你明白了吗？这个世界比你...甚至比一开始的我意识到的都更加残酷。”

“.......”

似乎不知道如何面对对方那直率而残酷的视线似的，微低着头的“神殿守卫”一直保持着沉默。

“...对你们而言...这个世界不过是游戏...对我而言...却是...一切...所以...我必须比你们所有人都要强...即使是...不择手段...后来就如你知道的那样...我解散了龙护...建立了战龙...一切都朝着我理想的角度发展...直到我听到了...咳咳咳...呼呼...一个特殊的传闻...”

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脸色愈发苍白的罗兰扎特神情复杂地说道。

“传闻...？是关于那个...戴面具的女孩子么？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到“境之裂隙”，应该是和她有什么约定？喵”

“....正是如此...咳咳...“境之裂隙”...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区域...里面有“神”的存在...只要完成她的任务...就能获得超乎想象的奖励....无论是G级装备...还是没什么人见过的稀有道具都不在话下...”

“可依你的地位，G级装备还是稀有道具应该都算不上什么，能吸引你撇下大部分来到这里的，应该是更重要的东西吧？喵”

发觉对方已经虚弱到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站在其身旁的猫耳萝莉视线也变得愈发深邃起来。

“...哼，不愧是回收者...已经猜到了吗？没错...据说...有一柄特殊的G级剑...它能赐予人“不朽”的力量...正是如此...我才满世界地寻找着裂隙的入口...只不过...我低估了“她”的恶意...咳咳...她不仅在瞬间...看透了我的内心...还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用最后的几分神采瞟了一眼周围的人，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精灵骑士言语也愈发模糊了。

“她开出了什么条件？嗨！你坚持住啊...喵！”

“...咳...她会还给我...失去的...记忆...让...我回到...我原来的...世界里去...回到...我的...”

他散乱的声音随着瞳孔的发散最终哑了下去，空残留下几缕为褪尽的留恋，只是...与玩家那样掉落大量杂七杂八的装备道具不同，罗兰扎特只是平躺着，铠甲破碎，带着满身的硝烟与血渍...

以战死的亡者应有的姿态，将尸体残留于这个世界。

几小时后，大批战龙骑士团的成员来到了“死亡森林”的深处，他们到处寻觅着“团长”的下落，一遍又一遍高喊着他响亮的名字，却谁也没有在意，那留在树荫幽邃里的一抹浅浅坟墓。没有墓碑，也没有装饰...似乎是怕别人惊扰到他的安宁一般。

大海之上，一艘远洋客船正孤独航行在碧波之上，飘扬的帆影后面是渐渐远去的美丽海之都，夕阳西下，湛蓝的海水仿佛嵌上了一层金箔，整个虚拟的世界也变得像画卷般惊艳而宁静。

“什么呀...高阶游侠也只是多了“手榴弹”这个技能，怎么感觉非常的low啊，啧，这个“眩晕手榴弹”的伤害好像还没有我的手枪高呢，还这么贵...什么和什么呀...”

靠坐在一章餐桌前，戴着眼镜的年轻游侠正一脸不爽地玩弄着一枚有些粗糙的木柄手雷，刚刚完成了晋升任务的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满足感。

好像也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了，再其对面以有些僵硬的坐姿喝完了一杯牛奶，垂着耳朵的寒空月不禁叹了口气。

“那个不叫技能而是“特殊装备”，是辅助战斗用的，“眩晕手榴弹”是最低级别的手榴弹，后面有很多更好的，不过总体而言还是比较难用，“人类游侠”的“特殊装备”是上手难度比较高的。喵”

“什么意思？哦哦..明白了，小月月你们是用“飞刀”的是吗？不过感觉萝莉猫的“飞刀”好像伤害更低，应该还不如“手榴弹”吧？”

眯着眼睛看了看把“手榴弹”像玩具般在手里玩弄着的“顾轩(中之人：妹妹)”，换回了朴素装扮的寒空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哦，“海利亚拉游侠”的“飞刀”反而是全“游侠”系里最实用的，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你也应该多多少少地看明白了吧？抛开冒险之类的PVE内容不说，在PVP中的战斗节奏是非常快的，“游侠”如果有一次破绽被抓到基本就完蛋了，“飞刀”的负面效果都是造成伤害后立即生效——这样就很实用，所以相对的说...任何不能再瞬间起效的武器都会拖累战斗节奏，也就是不实用。喵”

“...还真是简单粗暴的说法呢，哦哦...“手榴弹”也有很多种类型，高级手雷什么的应该也有不错的...啊？我靠！这价格也太夸张了吧？这个“焚风手榴弹”的价格比我的手枪还贵，还是一次性的...这简直是明抢啊！”

点开了拍卖行的界面，刚才自信满满的眼镜青年就像是被脸上打了一拳似的，似乎也不愿意给她更大的精神负担，吃完饭的寒空月便轻轻巧巧地站了起来。

“装备不好出也是人类游侠少的原因啊，不过...消耗性的特殊装备都是可以自己造的，反正没事儿，你先自己研究研究吧...我也差不多该下线了。喵”

“哦哦...好吧，不过，下线前给我抱抱~~”

带着无数热情满满的桃心，笑容非常咸湿的青年游侠已经张开了双臂，而随着额头一汗，察觉到什么不妙要素的寒空月也瞬间化为了一抹虚影。

“啊！别跑啊！小月月！”

不跑才会有鬼吧！怎么想都觉得一身鸡皮疙瘩的猫耳萝莉着着急急地闪出了船舱，然后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甲板上，赶路的玩家们无所事事地凑在一起，相互发泄着冒险积攒的情绪。这种人很多的场景足以掩盖自己的行踪，不过准备下线的寒空月却不经意地扫到了一抹熟悉身影。

修复完毕的银色铠甲上铭刻在宗教的符文，显眼的“圣十字大盾”也重新背在了身后，不过站在船舷旁的人类女性却显得有些落寞。

她的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即使是没有出鞘，那无比精致的金色剑柄也显示出极品应有的美观。只不过似乎也没有在意这把独特的武器，默默低着头的她只是看着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包含了数十位骑士的集体合影，虽然他们的装备在当前看来平淡无奇，但那高高飘逸的“红龙盾牌旗”还是相当威风。

而位于照片最醒目的中央，一名英姿飒爽的精灵骑士正端正地骑在马上，他俊美的五官配合着爽朗的笑容，让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

单手擎着象征军团的大旗，一名女性骑士也肃然则屹立在他的右侧，剪短的黑发下是锃亮的铠甲与火红的披风，不过虽然全副武装，她明眸里的那份坚定与淡淡的笑容还是充满了浓浓的满足感。

“这是“龙护骑士团”的合照吗？喵”

“...嗯，是当初骑士团创立时的照片，在完成了一次对“要塞都市”外围怪物据点的肃清作战后，罗兰...团长与我们留下了合照。”

柔和的声音即使是有意掩饰，但她柔和而凝然的视线还是充满了向往之意，毫无疑问，这张照片被她随身带着，也作为一种宝贵的回忆而珍藏。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表情，扒在船舷上的猫耳萝莉远眺这海平线，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寒空月小姐，你怎么看...罗兰团长最后的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真的是NPC，纵使是他真的失去了记忆，可也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其实很固执，并不是那么容易妥协和**纵的人，那么他到底想回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游戏的体验最近也太糟糕了点儿，也许...他也只是想回到他最想去的地方吧。喵”

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永远的谜题，寒空月有些为难地说道，然后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所幸，栗酒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也许，她也只是借此随便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已。

“...我知道他做的很多事情都突破了道德的底线，也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但我其实并不恨他，如果《无限之境》对于他而言，就和现实对于我一样，如果是处在相同的位置，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不择手段，如果单单是为了活下去，为了面对残酷又不可重来的人生...我是不可能保持游戏里这样超然的心态的。”

仿佛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女骑士一边径自叹息着，一边端详着手中闪闪发光的圣剑。

“不择手段么？也许吧...不过游戏就是游戏，现实就是现实，只不过...有些虚伪的东西被带到了游戏里，反而可能变得真实起来了呢。喵”

保持着猫耳萝莉的可爱姿态，稍作沉吟的寒空月见怪不怪似的耸了耸肩。

“嗯，正因如此...我才以“栗酒千钟”的名字而在这里生活着，因为我没办法在人生中选择坚持的纯洁与高尚，义无反顾地选择商善良与正义，所以，我才在这个世界上践行着我曾经的誓言——我会给予处于危难的人予庇护，予以弱小的人支援。”

她的表情非常的认真，就像是在向着远处的残阳宣誓似的，她把手放在了胸口上。

“无论死多少次也罢，无论受到怎样的挫折也罢，我会走我自己的骑士之道，因为无论多么虚拟，这都是我的游戏人生。”

“......！”

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对方那份赤诚似的，寒空月呆呆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手上的圣剑高高举起，然后毫不吝惜地向前抛去，让这柄无比贵重的武器消失在了迭起的浪花中。

完全放弃了PVP，像正义的殉道者一样生存与冒险，像盾牌一样掩护着同伴，这既是“栗酒千樽”的生存准则。

——如此的中二，如此的偏执，却又让人佩服。

不过，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吐槽的寒空月只是随意附和了几声便下线了。

“咯——”

密封门开启的声音还是如此的低沉刺耳，而摇摇晃晃地从白气中走出，顾轩的感觉真是疲惫极了。

一系列的冒险简直都像是灾难似的，而所得到的各种情报却让自己感到愈发的沉重和困惑。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搞的...

连眼镜都懒得带，昏昏沉沉地他便拖着僵硬的身体向卫生间走去，这种由于长时间处于低温环境下的麻痹感让他倍感迟钝。

所幸，喷头里的热水还是那样的令人舒适，感受着那温润的液体扫过脸颊与脖颈，整个人也像重生了一样，只不过，一种陌生的细腻触觉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等等...我的脸有这么Q弹么？

不，不仅仅是脸...头上怎么也觉得有点儿重...

这个台子怎么也...

该不会..

.“......！”

随着水汽散去，梳妆镜里出现了一张表情呆滞的可爱脸庞，无论是竖起的猫耳，湿漉漉却依旧乌黑靓丽的长发，还有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都显得如此熟悉，但又...陌生。

凌乱的睡衣松松散散地披在她稚嫩的娇躯上，白雪般的肌肤和微隆的小胸脯以相当诱人的形式半遮半掩着，看得人热血沸腾。

除了当事人自己...

呆愣了半晌，直到喷头中的水流的满地都是，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才如僵尸般哆哆嗦嗦地重新抚摩着自己精致的超现实的五官，然后徒劳地揪了一下自己粉嫩的脸颊。

“我....靠喵...静滞仓坏掉了么？...怎么把寒空月这个萝莉放出来了...顾轩呢...啊啊...喵...我在骗谁啊？！...我就是顾轩啊...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喵！”

回收Bug装备的猫娘传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