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 新的美德

再度吐出一口鲜血，我穿着粗气，任凭身体不要命地继续搏斗，心中却一点点慌乱起来。

本以为，激活了七美德中“牺牲”的力量，就算没法直接赢下战斗，也能和敌人打个五五开。可实际上，哪怕经历了无数次以伤换伤，我依旧不是这个矮个子的对手。

“喝！！”

抄起割裂保护者，我无视袭向胸口的拳套，拼尽全力，将锐利的盾锋朝敌人的右臂砍去。矮个子不慌不忙，微微侧过身，用坚实的肩膀硬接下这招，同时将硕大的拳头狠狠顶在了我早已不成样子的铠甲上。巨大的冲击力又一次作用在我包裹在铠甲下的肉体上，我似乎听见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牺牲”带来的痛觉吸收，让我免于疼晕过去。

这一次交手，又是我占了下风。实在是想不出来，为何当初能让我跨阶硬肛魔人百夫长的神技，如今却被摁在地上摩擦。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敌人的攻击风格太过凶狠。当初在蓝弧城，魔人掠魂者多多少少害怕被我整面击中要害，应对起来缩手缩脚，才导致被我占了一时上风。可如果说，激活了“牺牲”的圣骑士，是不要命的疯狗，而且是技艺高超的疯狗，那么面前这个矮个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机器。从头到尾，既不说话也不呐喊，只是精准而凶狠地挥动着双拳，不断与我互相伤害。

诚然，牺牲技能激活后，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使用者的战技，可以让我“选择”受伤的部位，可架不住那拳套太过暴力。就算砸不中我的头颅、心脏，随便攻击任何一个部位，都可能让我立马骨折。拳套也是钝器，而钝器恰恰是重铠的克星。虽然我的短锤同样能透过他的铠甲造成伤害，可毕竟技艺有余而力量不足。如果再这么此消彼长下去，到最后落败，一定是我。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铠甲：被重拳击中的部位，厚实的金属都扭曲变形。矮个子极为凶悍，多次击打同一个部位，导致我面临着被自己铠甲夹断骨头的风险。我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有多差劲，牺牲技能屏蔽了痛觉，反而让我摸不清自己的血槽还剩下多少。

不过，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如果一直这么战斗下去，面前这个战斗机器，还会一直这么挥舞铁拳，直到我彻底失去战斗力。而我相信，如果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不带任何感情。

“死亡”的概念，再一次威胁到我的思维。小爷我可是要拯救世界的大人物，怎么可以抛下正在别处苦战的芙蕾尔、罗蒂，就这么一个人挂了？

深吸一口气，我强行解除了“牺牲”的技能效果。一瞬间，剧烈的痛感全部涌上大脑。身体各处都传来骨骼断裂的信号，我眼前一黑，险些直接晕过去。

如果这时候，矮个子冲上来给我一拳，说不定可以直接送我去见圣光。但他也看出，我主动接触了自身的强化技能。也许是出于战士的谨慎，他握紧双拳，在原地静观其变。这恰好为我创造了机会，我从魔纹戒指中取出一块硕大的乳白色晶体，在手心中握得粉碎！

矮个子看不出我在耍什么花样，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朝毫无抵抗之力的我扑击而来。就在那足以粉碎岩石的拳套，几乎要抵到我额头上时，体内爆发出的蓬勃圣光，便将他远远推了出去……

……

……

“又见面了。啧，怎么你这么喜欢让本尊给你擦屁股。”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半透明的灵体状态下，痛觉自然是不存在的。这里是绝对安全的保护所，是我百试百灵的阿瓦隆……

“你他妈怎么又把自称改了？本尊是什么鬼，一股某种宗教头子的即视感。”

“本尊喜欢。神经病，本尊难道不是圣光神教的头子吗？”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希望真正的阿瓦隆里不要有这种活宝。正如它自己说的，身为一教之主……不，身为一教之神，这坨没良心的圣光还是没个正形，真给信徒丢脸。

“你还真是够阴险的。本尊说呢，为什么早就到了瓶颈，你却压制着实力，始终不肯突破到四十级。现在看来，你这小子，倒是把本尊的神权当作自己的底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朝圣光翻了个白眼，“谁叫你教给我的牺牲不好用，不然我至于跑上来抱大腿吗？”

“哼，哪里是本尊的神技不好用了，分别是你小子心不在焉才对吧？”

被这么一说，我一愣，不明白心不在焉是什么意思。激活牺牲之后，整个人完全就是疯狗状态，怎么可能还心不在焉？

“‘牺牲’是让圣骑士们挑战强敌的技能。影响这个技能效果的，有两个因素。首先，是敌人的强大程度。使用牺牲者，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虽然那个矮个子拳师比你强上不少，但你们之间的差距，还是比不上当初在蓝弧城墙上，你与那个魔人掠魂者的程度。你的潜能得不到充分压缩，自然效果上弱了一筹。”

“第二个影响技能效果的因素，在于使用者自身的心理状况。当初，在面对掠魂者的时候，你身边的战友刚刚战死不久，心中积压的仇恨，帮助你更好的发挥了牺牲的效果。而你与那矮个子无冤无仇，你心中，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战意。”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也是本尊认为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芙蕾尔不在你的身边。”

我突然感觉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的确，芙蕾尔不在我的身边，我似乎无法专注于战斗上……

“从你选择踏上圣骑士这条道路开始，你战斗的理由，便是‘守护’芙蕾尔。这个守护包含很多方面，从单纯的保护，到治疗，再到帮助她把敌人全部扫清。虽然后来，你多少与本尊有了相同的目标，但战斗的意志却大多来自于她。刚才，她不在你身边，她面临的威胁你无法感受，自然战意弱了许多。本尊相信，如果在你面前，有个人拿剑抵着她的脖子，你会发挥得更好。”

我撇撇嘴，表情有些难看。圣光说的话固然没错，可心事被人一举看穿，心里还是不舒服。

“‘牺牲’是让你用来与敌人拼命的。“圣光悠然的声音响起，特殊的韵律影响着我的心境，让我逐渐冷静下来，”此时此刻，你最需要的不是搏命，而是制服对手的手段。骑士有七大美德：英勇、公正、牺牲、怜悯、灵魂、诚实、谦逊。今天，本尊便将‘谦逊’之理传授与你。你将再次化为本尊的剑刃，扫清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

……

密林之中，象征着死亡的破空之音，还在连绵不绝地响起。无数涂毒弩箭与柳叶飞刀在空中交织而过，分别落在树干、泥土、枝叶里，却没有一发命中它们的目标。

“可恶，难缠的死丫头。”

隐匿在树影中的毒蛇暗骂一声，再次给弩箭上足弹药。他的战斗风格，是不断从各个角度用弩箭袭击对手。虽然不能保证百发百中，但十发中只要命中一发，弩箭上附带的麻痹毒素，便会一点点剥夺对手的行动能力。行动力下降的对手，自然会吃到更多弩箭。随着时间推移，敌人要么完全失去行动力，要么失血过多。到那时，他就可以从藏身的地方出现，开始收取战利品。

可这次遇到的这个对手，可以说太过油滑了。弩箭的箭袋都射空了好几个，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到头来就连一箭都没命中。不仅如此，一旦自己射击，就不得不立马转移藏身地。要是不这么做，成排飞来的飞刀可不是好受的。他同样不希望自己被放血。

这么一番缠斗下来，两人都没有任何战果。现在比拼的，无非是体力和精力。毒蛇以为，自己一个大男人，体力上怎么也要强过那个看上去像小公主般的丫头。可实际上，两人纠缠到现在，彼此大气都没喘几个。

不论是杀手，还是刺客，又或者盗贼。行走在黑暗世界的职业，大多掌握着战时爆发的能力。当进入战斗状态时，他们会把大量的体力和精力透支。就算不能一次性解决掉对手，也能缠斗上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在这之后，本身耐力属性低下的职业，恢复起来很是麻烦。从这点上看，罗蒂和毒蛇都是优秀的杀手。

从开始到现在，两人的交手，一直保持着某种循环：罗蒂凝神，感知毒蛇的位置。毒蛇射出弩箭，阻止她继续感知。罗蒂躲避弩箭，用飞刀反击。这样的循环，两人已经完成了十数次。每一次，毒蛇都没有给罗蒂机会，感知到自己身处的真实方位。他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个盗贼真正的杀伤力在于那两把匕首，飞刀只是牵制敌人的辅助工具。要是真被她感知出来，估计自己就要面对被开膛破肚的风险了。当然，如果那个小丫头执意凝神感知，自己的弩箭也可以在她纤细的小腰上开个洞。这样算下来，两边的战果相差不大。真正的杀手，不会做这种无谓的互相伤害。

又一次，他发现了躲在大树后面，闭上眼睛感知四周的罗蒂耶尔。身体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抬手便是两根弩箭射出，脚下已经开始蓄力。在他的估计中，下一刻就会有三把飞刀朝自己飞来。他只需要做到在躲闪的过程中，身体不触碰到那些枝叶，这个小丫头就无法感知到自己的位置……

他刚准备这么做，眼角却是一颤，神色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光泽。那两根弩箭，穿过层层树叶，直朝树下的罗蒂飞去。而明知道暗器将至，她却依旧紧闭着双眼，用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慌乱的情绪立马在毒蛇心中膨胀。她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能在弩箭让她失去战斗力之前，就真正感知到自己的方位吗？就算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不只是单纯的互相搏命吗？！

“找到你了。”

罗蒂睁开眼，目光死死追寻着重重树影后，那毒蛇般的身影上。弩箭急速飞向她的身体，成功贯穿了她柔嫩的腰肢，再钉入身后的树干中。

攻击终于得手，却不能带给毒蛇丝毫的成就感。相反，他此刻已经魂飞天外。因为在他面前，两柄漆黑如夜的匕首，夹裹着浓郁的死亡气息，已经在视野中飞速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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