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大宗货币的妙处

“唔……这马车也太豪华了吧……”

我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环顾着这大得惊人的马车。

“是啊，感觉欠了紫觚先生一个人情呢。”

芙蕾尔摩挲着真皮沙发，轻轻在上面做下。

“莱茵，你说……紫觚先生是不是太热情了？”

“啊？会吗？没有啊！”

我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她看出来了？

“这么热情，给人感觉有些反常呢……该不会……”

我紧绷着神经，仔细听芙蕾尔讲的每一个字。

“该不会要收费的吧？这马车？”

“……”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松了口气：“我觉得咱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话说，床只有一张啊。不过挺大的，够你和罗蒂一起睡，我睡沙发好了。”

“和罗蒂……”

“喂，咽口水的动作太明显了哟。”

这间豪华马车里的沙发似乎是可以折叠的。我尝试了一下，将一把沙发的扶手平放下去，顿时就变成一张不大的床铺。虽然不大，但是这材质和质量，也许比我这辈子睡过最好的床都要好。这还只是沙发而已，真正的床不知道有什么杀伤力……

“我回来啦——”

罗蒂抱着阿芙走进马车里，脱下鞋，然后立马飞扑到大床上，在上面弹了两下，蜷进了被子里。

“这车队没什么好逛的……那些护卫一个个都板着脸，值钱的货物也都不好下手……呜哇，真的好软啊……”

大床渐渐吞没了罗蒂和阿芙，其杀伤力可见一斑。

“莱茵，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芙蕾尔的语气有些严肃，估计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告诉我说，圣光的神谕昭示我们前往大陆的南端。但是……具体在南方什么地方呢？”

我一愣，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表情变得苦恼起来。

“我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个这么重要的问题……圣光的确没告诉我具体到什么地方，而且我无法联系上它，只有它单方面联系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离到南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很没底。按照当初圣光告诉我的话，三十级之后，我每升十级就能和它沟通一次。哪怕是在打完了一场战争之后，我也不过三十级出头，离四十级还遥遥无期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在团队里的定位偏向辅助。除了加持光环能力外，我是没有什么输出手段的。换句话说，我只能蹭经验，无法靠自己杀怪升级。不然的话，一场战争下来，那么多的战斗，看看已经四十级的芙蕾尔就知道油水多肥了。嘛，输出角色还真是让人羡慕啊，这个世界又没有工资装……

“芙蕾尔小姐，现在方便打扰吗？”

紫觚的声音突然从车厢外面传来。我走上去开门，他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啊，紫觚先生，您的事情处理完了吗？”

芙蕾尔也走上前，和紫觚打起招呼。虽然开门的人是我，但从头到尾，紫觚的目光都只在芙蕾尔一个人身上，就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是的，所有的货物都已经交接完毕了。那么，我可以进来吗？”

我把身子让开，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既然打算演戏，那就要演全套，哪怕我的确讨厌这个家伙。他走进门里，在沙发的一端坐下，芙蕾尔坐在他的对面。我依旧摆足下人的态度，在一旁站着。

“我知道蓝弧城守住了，特地带了大量的金币过来，还赶在第一时间到，莱茵那家伙还得好好感谢我呢。”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会长，但我还是觉得一股别扭的感觉。“莱茵”这个编造的名字，我用了也用不短时间，早就习惯了。而谁知道好死不死，居然和那个扑克脸重名，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也难怪他不告诉我自己的名字，换做是我，怕不是要立马换一个。

“金币？为什么带金币呢？这次城里的战利品那么多，带金币不是很不方便吗？”

罗蒂坐在芙蕾尔身边，歪了歪头，不是很明白带金币的用途。紫觚看着她，露出一个大哥哥似的微笑，说道：

“那你觉得应该带什么呢，罗蒂小妹妹？”

听到“小妹妹”这三个字，罗蒂的表情一僵，瞬间变成了“和善”的微笑。唉，我知道你是想套近乎，可这是在作死的。

“要我说，就该带闪亮亮的、大块的宝石吧！宝石更值钱，而且携带起来更方便不是吗？”

罗蒂和我一样，把戏演了下去，没有当场发飙。话说你这话的意思是宝石更好偷吧？

“哈哈，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啊，蓝弧城里现在可不缺值钱的东西。魔人的心脏、魔眼术士的眼球，都是重要的炼金药剂材料，高质量的话同时也是昂贵的附魔材料；魔族的兵器都是用魔境内特有的矿产生产的，虽然他们的锻造技术很差，而且人族使用魔族武器会受到伤害，但经过处理后，依旧是难得的坚固建材；高阶魔族的心核就更珍贵了，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听说这次魔族军团指挥官就是芙蕾尔小姐……哎呀，忘了各位是强大的勇士，这些东西不用我说也知道。”

紫觚还自谦了一下，给人感觉很有好感。虽然不喜欢他这个人，但我隐约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

“总而言之，虽然守城消耗了大量的军费，但实际上，蓝弧城内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富，富到我都觉得羡慕。在这种情况下，莱茵会长可不缺什么珍奇的宝物。”

“那你又来这交易些什么呢？食物？生活用品？”

罗蒂似乎也对这个话题起了兴趣。对于一切和“钱”有关的话题，她永远是热衷的。

“的确，蓝弧城内现在最缺的就是食物等物资了。但我之所以用大量金币和会长交易，原因在于……”

“大宗货币。”

我没忍住交流的欲望，补完了紫觚没说完的话。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点惊讶。

“对，金币是大宗货币。没想到这位莱茵先生也是懂行的人啊，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对我您就不用客套了。请继续吧。”

我示意他继续把这个问题讲下去。虽然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可现在不是和他抢风头的时候。

“小妹妹，你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金币都一直是金币，包括银币、铜币，却没有出现别的货币呢？”

“唔……对啊，不是很多东西都比金币值钱吗？值钱又方便携带的东西，魔晶啊，宝石啊，稀有的材料啊，为什么不直接用这些东西做贸易呢？”

“很好，问到点子上了。”

紫觚打了个响指，表情越来越自信，毕竟这是他的专业问题。

“金币被称为‘大宗货币’，‘大宗’就意味着被所有人所接受。出去某些是金钱如粪土的强者大能外，金币是能被任何一个阶层接受的东西。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奴隶平民，金币都是流通的。也就是说，金币具有货币特有的全能性。可稀有材料就不一样了，你说，要是我带了一堆蓝弧城根本不需要的稀有材料，会长何必和我交易呢？”

“而且金币交易是最直接的交易手段。它不用考虑买家卖家，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市价商讨好价钱。你们看，蓝弧城里原来那么多金币，被会长在极短时间内全部换成了战争需要的口粮、装备、药剂等物资，要是换做稀有材料，找买家都是一件漫长的事。啊，不好意思扯远了。”

我也被紫觚的话激起了兴趣：这家伙不愧是大商会的少爷啊，还真不是个没用的酒囊饭袋，这专业知识也不得了，比我这种对什么都感一点兴趣的野路子强多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带金币嘛……首先，现在城内最缺的，恰恰就是金币。至于粮食啊、医疗物资啊这些东西，别的商会来到蓝弧城之后一样会交易。如果会长手上有金币这样的大宗货币，交易就会顺利许多，比起模糊的以物易物好多了。毕竟城内现在急需物资，又囤积了太多魔族材料，供需不平衡，以物易物很容易被商会压价。其次，会长手下那些人，从协会的官员，到医院的医生，还有在后方加工魔族材料的匠人，他们都需要工资，不发工资可不干活。还有战死者的抚恤金、城内设施的修补费用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不可能都用魔人心脏去支付吧？最后，我们家和会长家是旧交。除了我，没有哪个傻瓜会不远万里带一大堆重的要死的金币来这里交易的。我这算是解了会长资金运转不足的燃眉之急。只要有了我这笔金币周转，给他一定时间消化着大批的魔族材料，蓝弧城可就要富得流油喽……啧啧，战争总是伴随着机遇啊……”

不知为何，我回想起战斗中的那一幕幕，心中突然有一股无名的火气。那些哪怕牺牲自己性命、努力克服着对死亡恐惧，也要保护自己家园、保护亲人的那些士兵，不和他们一起身临其境，是不会理解他们的惨烈的。

而这样的他们，在战斗过后，在商人的算盘上，在递交上级的战损清单中，在空无一人的墓园里，也不过就是一笔抚恤金、一个数字，和两块木板搭成的十字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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